警察局档案室贴满了道士的鬼画符:档案架子上、门框上、窗户上、桌椅上……张科和董伟每贴完一张,便双手合十,向左右拜上一拜,嘴里念念有词: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你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来找我,我只不过是跑腿的打杂的做不了主的小虾米一只,找了我也是白费力气……”
古慧东专门在档案架旁准备了一张小案桌,上面整齐地摆放好包子水果鲜花等贡品,前方供一只小香炉,点燃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插上去,接着又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
明凤桢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一切。
“古叔,除了妖魔鬼怪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把档案袋放进来吗?”
“有,除非是我。”古慧东冷冷地回答,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明凤桢不由得红了脸,但是她却同时捕捉到了老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慌。
她的心立刻一沉。
古慧东的退休手续终于办下来了。原本说是凑分子要大办几桌酒席,却因出了这件事,上司们个个阴着脸,只好不了了之。
古慧东是一个人离开的,站在大门口,看着那孑然蹒跚的背影,明凤桢喉头一阵哽咽,他把一辈子的青春留在了警局,走时却这样孤独和落寞,只带了一个陪伴他四十年的茶杯。
乌云沉沉地压下来,明凤桢冲回档案室拿了伞就往外跑——大雨已经瓢泼而下,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老人在哭泣。
大概五分钟后,明凤桢喘着气看见了古慧东,他站在路中间,没有找地方避雨,全身滴着水,她跑上去,把伞遮在古慧东的头顶。他恍惚地看了一眼明凤桢,手颤抖着,杯子跌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古慧东表情痛苦地捏住右手手腕:“人老了,到处都是病,这手一遇上阴雨天就痛得厉害。”
明凤桢把伞塞进古慧东的手里。
“古叔,你一个人,更要好好保重身体。”
古慧东没有说话,他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似乎要用这几秒钟的时间把对方看透。
“阿桢,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我不说,是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你给我七天时间,我要去办件大事,办完之后我再告诉你我们见面的时间。”
明凤桢愣了一下:“古叔……”
古慧东已经拿着伞转身走进了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