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梨直接和着剁椒拨了一片鱼头肉塞进他碗里,又将摆在王平之面前菜盘中的醋酱黄瓜与蕨菜拉了过来,将剁椒鱼头与白扒鱼唇换了过去。
王平之瞅了瞅换到自己面前的两盘肉,心情愉悦的埋头往嘴里扒了两大口白米饭。
正吃得欢快,裴桓手一伸,将那盘白扒鱼唇又给换了回去,换了盘青菜到他面前。
王平之一时未反应过来,愣愣的瞅着自己面前的寡盐淡水的青菜叶子,裴桓声音清冽的道,“你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少吃肉。”
王平之:“……”
!!!
还不如酱醋黄瓜和蕨菜呢!
长身体不应该让他多吃些肉么?这是什么神逻辑?
王平之怨念十足的瞅了瞅薛梨梨面前的白扒鱼唇,默默收回视线,默默又往嘴里扒了两口干巴巴的白米饭。
顿时觉得,就连白花花的米饭都不香了……
王平之正往嘴里扒着食难下咽的白米饭,薛梨梨夹了片酱醋黄瓜夹饭吃下,却听得翠轩酒肆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王平之好奇,放下饭碗探了个脑袋去瞅,隐约瞧见好像酒肆门外站着什么人,因被窗纱遮挡,瞧不大清楚。
本来就是小孩心性,好奇心强盛,又眼瞅见楼下有热闹,好奇心作祟,王平之屁股便像扎了针。
动了动,忍不住放下碗筷站起来,“我瞅瞅热闹去。”
王平之走出雅间扶在楼梯的栏杆上,瞧见出现在视线中的人,好奇咦一声,“咦?那不是那日来送退婚书的人?”
王平之一看,立马转身半拖半拽的从雅间内拉出刚放下碗筷的薛梨梨,笑眯眯指着出现在翠轩酒肆楼下那抹粉红色身影,看好戏似的说道,“喂喂喂,薛丫头,你的老熟人呀,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翠轩酒肆算是一家不错的酒楼,富庶的商户常会选择翠轩酒肆吃饭,身家显赫的官宦之家却是不屑来的。朝中官员瞧不起商人,认为商人是社会的低级阶层。
王平之没想到会在翠轩酒肆瞅见尚书府三小姐,又是好奇又是兴奋。
薛梨梨被王平之拉出来,也没有恼火,随着王平之指的方向随意往楼下看去,双手撑在横栏上。
只这随意一眼,便瞧见与尚书府三小姐何三小姐,她旁边的是齐国公府的二公子齐青云。
在酒楼里抱着酒壶正喝的爽快的沈隻听着酒肆门口的喧闹,不悦地皱了下眉,“这女人好烦啊。”他不耐烦嘀咕一声。
好正宗的一朵白莲花。
喧闹的源头,是尚书府三小姐拽着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不依不饶,“贱丫头,你可知我这身藕丝枇杷褶裙有多珍贵?这可是尚衣局定制的!”
被她抓住的小女孩当时正从酒肆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撞到还不算,脚下没站稳还踩了她一脚。手忙脚乱之下,竟然扯住她的衣袖,咔嚓一声从她身上撕下一片衣角。
尚衣局?
薛梨梨面无表情看着楼下,想了想,貌似、好像、应该、大概,是高官贵胄专门定制服饰的地方。
京都有几处专门为官眷定制衣物的地方,官眷们从不在成衣店买。尚衣局是比较上档次的一处。
齐青云听她这样说,心下生恼,却不得不强行压下去,皱眉道,“蓁蓁,算了,回头我再陪你去尚衣局。”
他与蓁蓁幼时是玩伴,但随着蓁蓁被何尚书送走,便再未见过她。
即便到最近何尚书将她接回,在人面前她一直脾气都是极好的。只是到最近与他定亲后,脾气便慢慢变了,越发跋扈起来。
他想拉着何蓁蓁离开,何蓁蓁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那小女孩儿手上提着一个竹篮,急的快哭了。一串晶莹的泪珠水盈盈的在眼眶打着转,却一声也不敢反抗。
何蓁蓁向前靠近一步,却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打算,她道,“可不能这样算了,她冒犯了我,怎能轻易饶了她?”
薛梨梨静静地看着楼下,晶莹的水晶一般的双臂搭在栏杆上,眼神淡淡的往楼下扫去。
只看了何蓁蓁一眼,接而便离开视线,目光在大厅里扫过。
裴桓站在她的身边。
楼下何蓁蓁一把掀翻了那小女孩手上的竹篮,草鞋零落撒了一地。
那小女孩儿连忙蹲下身手忙脚乱要去捡起地上的草鞋,何蓁蓁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硬拽了起来。
她心中的委屈、害怕、惊恐再也忍受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一张瘦巴巴的小脸上糊的全是泪水。
这时,齐青云的眼神终于沉了沉,“蓁蓁,够了!”
何蓁蓁没有看出齐青云的神色变化,依旧不依不饶,“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不远处被烦的不行的沈隻心烦的嚷嚷道,“这女人好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啊。”他真恨不得上去掴她一巴掌。
但作为一名绅士,打女人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他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他做不出来,木头愣子霄云可以啊……
霄云便是他身旁的始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像个面瘫,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就是他第一天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从一面巨大的屏幕中跳出来的那个人。
这厮可不懂什么绅士风度,也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观念。
他笑眯眯拍着霄云的肩膀,一脸狼外婆诱哄小红帽的表情,“霄兄,这个女人交给你。这可是你的上司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一定要好好完成,漂亮的完成。”他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霄云领了命,应了一声,“是,主人。”
转身便朝齐青云与何蓁蓁的方向走去。
沈隻见他走出,连忙又在身后喊了一句,“要不动声色!不要惹上麻烦!不然扣你好感度哟!”
霄云的脚步顿了顿。
主人要求真多。
但他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去。很快便混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借着人群的遮挡顺势指间一弹。
一柄风刃顺着他的指间,从他的指尖飞快的弹了出去。
继而便听到何蓁蓁的一声痛呼,“哎哟,谁打我?”
薛梨梨的目光落在大厅,忍不住往那青衫男子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他与那白袍少年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总觉得他们与这里格格不入。
王平之趴在栏杆上一瞧,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激动地拉着薛梨梨的手说道,“喂喂喂,刚才那人使的是何功法?”
他站的高看的远,又有意识的将视线落在何蓁蓁他们的方向。一有动静,他便顺着视线望过去,瞧见穿着白袍子的一个少年随便一抬手,似是使出了什么高深的功法,接着便是粉衣女子的一声惊叫。
他一脸崇拜的看着裴桓,“公子肯定比他更厉害吧?一定是的吧?”
薛梨梨忍不住嘴角抽搐。论脑残粉的愚蠢性。
酒肆门外,何蓁蓁因为疼痛松开手放开了那女孩,身周的丫鬟纷纷惊慌的上来扶住她,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您怎么了呀?”
小女孩儿见何蓁蓁松了手,立即弯腰将撒了一地的草鞋小心翼翼的拾起来,一双双重新放进竹篮里。
她揪着衣摆,微垂的眼眸中掩藏不住的惊恐与害怕,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
大大的眼睛仿若受惊的小鹿一般。
何蓁蓁心烦意乱之下往后甩了一巴掌,“滚!”
正好甩到赶上来扶住她的一个丫鬟脸上,鲜红的五指印瞬间在那丫鬟脸上浮现出来,被打的半边脸颊顷刻间红肿起来。
何蓁蓁哪里管那么多,她感觉自己的脚踝像是被刀割了一刀,疼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她蹲下身捂着自己红肿的脚踝,一张脸疼的皱成了一团。抬头狠狠瞪着绞着手瑟缩着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儿。
眼见着又要将怒火迁怒于她,又是一道疾劲的风刃袭向她的另一只脚。
她立即又是“哎哟”一声,抱住了另一只脚踝,气急败坏道,“究竟是谁?给本小姐出来!”
可寻了一圈,也未看见谁害她。
齐青云伸出一只手,虚扶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说道,“蓁蓁,别闹了,回去吧。”
何蓁蓁抬眸,眼中竟然蕴了泪水,是被疼出来的。一咬牙,她虽心有不甘,没有找出谁害她,但此刻她疼的不行,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人,而且她脚踝之处已经青紫一片,隐隐作痛。
她咬咬牙,恨声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本小姐要他好看!”她伸手扶住身边一个丫鬟,道,“疼死我了,回府!”
那小女孩儿见何蓁蓁并未追究下去,一颗紧提而起的心扑通一声,终于落了地。
何蓁蓁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离开。
在何蓁蓁走后,那女孩也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沈隻见何蓁蓁终于离开,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笑眯眯对霄云招招手,“终于把那白莲花打发走了,来来来,霄老弟,咱们坐下干一杯!”
裴桓对于底下的闹剧视若无睹,视线在那白衣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紧接着便落在那正喝着酒的青衫男子身上,幽深的眸色变幻不定。
薛梨梨的视线在裴桓与楼下那两道身影之上逡巡,微敛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兴许在想着心事,也兴许什么都没想。
王平之零碎嚷嚷的兴奋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没有停歇,像只聒噪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