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贤急急到了知府衙门找父亲讨了调兵的手信,为了儿子的安全,刘海川本不欲叫刘思贤前去,奈何拗不过,只得多派军马,着本州团练使亲去,这才放下些心来。
在接到知府调令之后,济州团练使黄振亲自点起马军五百,即刻便与刘思贤、裴烈启程直奔东溪村而去!
在济州马军出城之时,郓城县衙外,身为郓城县第一名大押司的宋江,早已在酒馆中与何涛聊了好一阵。何涛来得早了,那衙门还未开,这才让宋江借口拉进了衙门对面的酒店中。何涛往日里也多闻宋江及时雨的名号,知道宋江在这郓城县也是一霸,又久为公人,故而也不瞒他,将所办之公务据实说了。
宋江听闻晁盖等人事发,面上虽不动声色,却巧言拖住了何涛。借故出得店门,就急急寻了一匹脚力,往东溪村卖命赶去!
那东溪村中,自前日里凭借吴用定下的计取了那生辰纲,已经欢宴了三日。当日七人分了那十万贯之后,吴用问起各人打算,那白胜只欲回乡间快活,等风声过后买房子置地做个富家翁。萧让和金大坚两人也只是言去,本身劫生辰纲一事,两人就是被吴用拿义气拘着强拉来的,此时实在是不愿再与明显不会安分过生活的晁盖几人再聚在一起。
此时留在晁盖庄上的四人,也都是想等过了风声再各自打算。
今日一大早,自宿醉中醒来的晁天王就莫名的心情焦躁,往日里惯爱的酒肉,吃到肚里也只是翻江倒海。吴用、公孙胜两人察觉天王的异样,问起来,晁盖也只是焦躁着摇头不语。眼见主事之人烦躁,其他人也自警觉起来。吃过早饭,刘唐提了把朴刀去庄外四处巡视。吴用、公孙胜二人则又在心中把那事有万一时的退路,默默的在心中来回盘算。
辰时刚过,一阵仿佛踏在众人心尖上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几人心中藏有大事,险些让这阵马蹄声吓得心胆俱裂。晁盖大怒着唤来庄客,让其速去查探究竟是何人胆敢在此放马!
未等那庄客出得庄子,就见在庄外巡视的刘唐拖着一人进得庄来,那人一见晁盖,立刻大呼小叫着撞到了晁盖面前。
“天王哥哥快走!你做下的那事发了!顷刻之间,便会有官差上门,哥哥快走啊!”一个黑矮之人,应是赶路累脱了力,走路都只要刘唐拖拽着。
心中“啊呀”一声,晁盖耸然一惊,正要说话,冷不防被吴用拦下。只见那吴用强忍心中震撼,开口问道:“公明哥哥所言何事?官差怎会无故上门?”
那宋江一张黑脸上满是汗水也顾不得擦上一擦,见吴用还只顾与自己藏着心思,当下也顾不得吴用的脸面,直言道:“学究莫要蛮缠了!生辰纲之事发了!那白胜已将你等招供出来,现在济州缉捕使臣何涛已经与县主大人投递了公文,捉拿天王哥哥与你等的公人,现今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请天王哥哥莫再拖延,早做定夺!”
此时的宋江还不知道济州府早已派出大队军马,只以为还是他郓城县的那两位都头兄弟前来拿人。所以,只说了何涛之事。当然,如若宋江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济州府的五百马军已经在来的路上,那这送信之事,宋江怕也就不会做了。
晁盖是个好义气的,不顾事情危急,当先跪拜在地,直言谢过宋江送信之恩。其他三人见状也纷纷跪地称谢,宋江连忙跳脚急道:“天王哥哥、诸位兄弟速速起身!现在逃命为要!切莫再耽搁了。”急急的将几人拉起来,这宋江又道:“此间事了,天王哥哥容小弟先走一步,去到那县衙之中,看看能否再稍作转圜!”说完,这孝义黑三郎就欲逃离这是非之地,送信之恩已然收入囊中,是时候功成身退了。等日后这几人为自己江湖传名,那自己这“及时雨”的名号,必定能再响亮三分!
打着如意算盘,宋江刚刚转身欲行,一阵越来越大的雷鸣之声,就渐渐自西面响起。刘唐是个见过军阵的,只侧耳听了听就大叫一声:“不好!我等此命休矣!”
五百马军都配了双马,一路换乘着赶来,一个时辰就赶到了东溪村。济州团练使黄振,也是老于军伍之人,自进了郓城县境内,就将斥候远远的散了出去。等到大队人马将东溪村团团围困之时,斥候也都纷纷来报:“庄中之人俱在,半个都未走脱!”
困了庄子,这次的差事就算是成了一半。有心在上官面前表现一番,黄振待庄子四下围定,即刻抽刀往庄上一指,命令道:“其他三面围定,余人随我自正门入庄,万不可让贼人走脱了!”
两都马军,纷纷抽刀出鞘,组成长刀之墙,拉成一条线往庄上直漫过去!从未见识过军阵的刘思贤、裴烈两人,直接被眼前这凛冽的刀林,刺激的鸡皮疙瘩直冒!刘思贤还能压抑住自己,裴烈早就拎着双锤、喘着粗气跟了上去!
晁盖是这济州境内最大的私商头子,对头自是少不了。所以,他这庄子修得也甚是高大。庄前是一片很宽大的演武场。
官军刚踏上这演武场,自庄中就跳出来两条大汉!当先一人身如铁塔,蓄着一部虬髯,手持开山刀。身后一人,生得身躯粗大,脸上杂生着赤黄短须,面颊上好大一块朱砂痣。两人身后跟着两百多手持各式刀枪的庄客,也各个舞刀弄枪、恶形恶状。
那庄门两侧的墙上,也渐渐的出现了一些手持弓弩的庄客,为首的两人一为道士,一做文士打扮。
见到这庄中之人竟然敢与官军对峙,黄振心中忿怒!也不搭话,拍马舞刀便往为首那虬髯汉子砍了过去!
“来得好!”虬髯汉子叫了声好,轮刀便与黄振杀在了一起!
那虬髯汉子正是晁盖,官军来的太快,竟将那宋江也堵在了庄上。晁盖义气深重,并不愿自早留下的退路逃走,只是要先抵挡一二,好让他那宋贤弟趁乱离开这是非之地。吴用三人又不能劝,只拿眼来看那宋江,盼他能舍了他那押司身份,说上一句:“愿与天王哥哥同去。”也好能让众人一同速速逃离。只是看了半晌,宋江却只低下了他那颗黑头……
只一接手,黄振就觉一股大力自晁盖那杆开山刀上传来。再拼斗两个回合,黄振就骨软筋麻,再不敢让自己的兵刃与那杆开山刀相碰。只仗着胯下马快,拼命周旋遮掩。
与黄振同来的,还有两名指挥使,此时见上官落在下风,立刻拍马来援,却被一旁的刘唐挥舞着朴刀拦下。
这两位指挥使,见刘唐的兵器只是一把朴刀,本未将他放在心上,直到刘唐在他们其中一人腿上开了个血口子,这两人才手忙脚乱的应对起来。
五人分做两堆进行厮杀,战况却只是一面倒,官军这边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裴烈在阵前看了,直气得咬碎了钢牙!刘思贤见三将危急,急喝道:“贼人凶恶,哪位将军可前去助阵!”
“俺去!”话音未落,裴烈便挥着双锤冲出阵去。顷刻间,裴烈便来到刘唐身前。此时,刘唐刚刚一朴刀砍飞了一位指挥使手中长枪,正欲复起一刀取其性命。便见一柄笆斗大的铁锤呼啸而来!刘唐亡魂皆冒,急急横刀一挡,“嘭”的一声闷响之后,刘唐连人带刀就都飞在了半空中!
刘唐手中那根乌油木的朴刀杆子,被砸的直接爆裂开来,木刺将刘唐胸腹之间尽都插满了,整个胸口也都塌陷了下去。
眼见这刘唐已是不活,谁知这裴烈祖传的这式锤法却是一式两招,复又一锤,砸在刘唐腰间,这刘唐就彻底了断了生机,似一条破口袋一般,跌落远处尘埃之中!
官军这边,见裴烈勇猛如斯,刘思贤带头大喝一声:“好!”顿时欢声雷动。
见了这一幕的晁盖,却如负伤的野兽般,昂首惨嚎半声,双手握住那开山刀,疯魔般狂舞起来!一时间只杀得黄振心胆俱裂,险些把握不住掌中那杆斩马刀!
正危急时刻,裴烈及时赶了上来。依旧是借着马匹的冲势,简简单单一锤当胸挥来,却逼得晁盖不得不收刀格挡。虽然晁盖目睹刘唐惨状,已知道裴烈的锤重,但晁盖被人称为托塔天王,也自恃有些勇力。此时横刀封于胸前,暗暗用了十分力气。本以为尽可架得住裴烈那锤,却不妨一股大力袭来,晁盖手中那柄混铁开山刀,竟然被裴烈一锤砸得向内凹成个半月的模样,晁盖自己也已然被击飞在了半空之中!
自小勤练的武艺,裴烈这当胸一锤之后的拦腰上撩,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眼见铁锤撩起,一代天王晁盖就要血溅当场,不防此时庄上突然射来一轮箭雨。裴烈此时未曾披甲,只得收回双锤遮挡住了头面,晁盖这才躲过一劫!
原来是庄上的吴用、公孙胜二人,亲眼看到官军中冲出来一员小将,只两锤就结果了刘唐,且连天王晁盖也经不住他一锤,被砸的刀断人飞!情急中只得吩咐庄上射下箭来,拼着误伤晁盖,也要救下他的性命!晁盖身上插了几支羽箭,重重的摔入庄客中间,一时竟然挣扎不起,被庄客急急救回庄上去了。
得以脱身的黄振,见庄上放箭,也不再迟疑,挥手让军中也射出一轮箭雨。军中弓弩强劲,兵卒箭法更是娴熟。不同于刚刚庄客们那轮箭的一无所获,军中这一轮箭雨下来,庄墙上站着的二十来个持弓的庄客,立刻下饺子一般掉下来一多半,就连那吴用的肩上,也插了一只狼齿雕翎箭!
主将一死一伤,官军箭又射的准,这些充其量只在江湖撕斗中见过血的庄客,胆气立马去了九分!黄振见机不可失,指挥庄前的马军就掩杀过去!长刀如雪,排头砍来,顿时就将毫无阵型的庄客队伍杀了个人头滚滚!
见刀不容情,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庄客们即刻仍了手中刀剑,轰然往四面逃去!庄门前一时踩踏痛呼之声四起,那实在逃不出去的,不知是哪个先带头,呼啦啦跪了一地,只是乞降活命。
黄振见状也不管那投降的,只带了五十骑杀散了庄门处的庄客,便又径自往庄内杀去。
晁盖适才就被救起,大队马军杀上之时,吴用、公孙胜见庄客们抵挡不住,两人便架起晁盖往退路处跑去。只晁盖担心庄客们的安危,犹自挣扎了两下,就因为伤势过重昏了过去!
黄振带着五十骑,片刻就杀透了这本就不大的庄子,又兜回来杀了两圈,却没能找到乱军之中的晁盖、吴用、公孙胜三人。直到刘思贤在裴烈的保护中进得庄来,细细搜检了一番,才自庄中一口枯井下发现了一条出庄的地道。未等众人仔细查勘,地道中就突然涌出大股的水流,将地道冲得垮塌下来。
一面叫人试试看能否重新挖通地道,刘思贤一面让黄振速速派出快马,在庄子的四面细细搜索。直忙到正午时分,晁盖等三人还是鸿飞渺渺,才知道这三人确定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