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即便你我兄弟素来对彼此政见颇不认同,还从未到过当面撕破脸的地步,看来你今日前来,一定是要讨个说法了。”齐物帝叹息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国事蜩螗,时不我与,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选择,大哥,退位吧,臣弟保你一世衣食无忧,做一个自在的逍遥王。”凤城王循循善诱。
“朕设若真的退位,这个世间,难道真的还有一席容身之地么?”齐物帝淡淡一笑,续道:“二弟,这个位置不是谁说上就能上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朕若贸然答应你,那是对祖宗江山社稷的不负责,同样,这个消息一旦公布,时局将会变得极其混乱,那时候,不说朕,即便是你,都将沦落为丧家之犬,诸国一定会斩草除根,我们将无路可逃。”
“大哥,你说的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其实,有这个意思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们!”
凤城王的手指向黑暗中,一个个憧憧的身影齐齐走了出来,如变戏法一般快捷,转眼间便来到了近前。
“皇后,贵妃,放儿,成儿,尉迟蔚然,太史子昂,孙敬,鲁玄鸣,你们......”齐物帝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实在看不出,这些人什么时候竟能联合在了一起。
“大哥,如今的一切俱在臣弟的掌控之中,你以为,依靠你那几个愚忠的家伙,还能翻盘么?”凤城王步步逼近说道。
“父皇,二叔说的不错,帝王之位,唯德才兼备者方能主宰,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已惹得天怒人怨,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唯有急流勇退,才是善举,父皇,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七皇子女须放恭恭敬敬说道。
“放儿,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枉朕二十多年如此疼爱于你,没有想到,你也会在朕最需要援手的时候,向朕落刀,看来,朕这个皇上不仅做的失败,连父亲也做的极不称职啊!”齐物帝的脸上满是失落感。
“二十多年的疼爱?”
女须放噗嗤一声,居然笑了,摇了摇头道:“你既如此疼爱我,可知我平素爱吃什么东西?可知我的喜好?可知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可知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懂么?你真的有过贴心贴意爱过我么?”
听了女须放的话,齐物帝愣住了,他恍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他真的没有以一颗父亲的心去真正关爱过一个儿子。
“你在乎的只是自己,你在乎的只是玩物丧志,你在乎的只是你追求的虚无缥缈的梦,甚至于,连祖宗的江山兴亡,你都极不在意,所以,你的位置,落在那里,有,不如无!”女须放此刻的脸上充满了嘲讽。
齐物帝目光一转,落在大皇子女须成身上,他叹了口气,说道:“成儿,你是平素最为谦逊厚道之人,你也认为朕真的该退位么?”
女须成终究还是有些畏惧齐物帝的威严,他略略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道:“这...这也是没有......没有办法的事,父皇,你认了吧!”
“靖儿,贤儿,你们的看法,也是这样?”
齐物帝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死死盯住其余诸皇子,那些皇子历来遭受不视,今日也是身不由己,只是不说话,选择了默认。
齐物帝的目光终究落在了作为那些女眷之首的皇后——蔡文仪的身上,尽量平抑一下起伏的胸膛,压低嗓音道:“梓童,你也是这么决定的么?”
皇后蔡文仪毫不畏惧齐物帝的直视,她的口中缓缓说道:“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妻不妻,夫不夫,你不你,我不我。”
她每说一个字,都会走近一步,直至最后一个字说完,她距离齐物帝已然很近很近,她的芳泽气息已然浓郁的释放到齐物帝的口鼻中,齐物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向后退了一步。
蔡文仪的脸上同样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凤城王,眼中充满了柔情,一旦目光转回,却立时满布冷酷,她压低嗓音道:“你不能人事,臣妾却也可以理解,只是,自臣妾入宫以来,你可有正眼看过臣妾?可曾和臣妾同床共枕?可曾关注过臣妾的喜怒哀乐?你没有!所以,你今日的下场,完全咎由自取!”
蔡文仪的嗓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道:“另外,臣妾可以告诉你,放儿,成儿,靖儿,贤儿,他们都早已知道了那个秘密了!”
“放肆!”
齐物帝终于暴怒了,他一巴掌闪电扇了出去。
不料的蔡文仪的身影动如脱兔,只一闪,便顺势躲入了一个男人的怀中,那个男人紧紧搂着母仪天下的蔡文仪,一脸的骄傲和从容,因为他知道,从即日开始,他将真正拥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你们还有点廉耻么?”
“没有廉耻的是你!一个空站着位置的骡子,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皇贵妃许怜身影一晃躲入了凤城王右侧的怀中,凤城王此刻左拥右抱,软玉在怀,目光傲然看着丧魂落魄的齐物帝,心中感到说不出的满足。
齐物帝的手指着这些人,连连颤抖,却终于说不出话来,他当真是无话可说,因为他们所说的,真的是一个事实。
他的目光最终看向尉迟蔚然,这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说道:“爱卿,连你也要遗弃朕么?”
“皇上,大势所趋,为了家族的利益,也为了龙泽的未来,恕臣不得不这么做!”尉迟蔚然咬牙躬身说道。
“孙敬,鲁玄鸣,你们......”
“请皇上退位!”这些平素的不二忠臣们齐声说道。
“大哥,你没了那座龙血战碑,失去了天子剑,再加上众叛亲离,你拿什么和我斗?此时,禁城内外,整座凤阙古城大部要冲,已被我扼守,你只是一条困守浅滩的弱龙而已,你今日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却也不必太过沮丧,因为,你我毕竟是兄弟,我答应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兑现,你尽可安享晚年。”凤城王的目光透露出异样的威势。
啪啪啪,一连串的掌声自远处传来,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改平素安步当车的风范,一路龙行虎踊而来,他来到齐物帝的前方,深深一躬,方看着左侧的凤城王道:“君虽暗弱,臣却绝不可以不臣,不然,我司空照尘第一个不答应!”
“司空照尘,你的鬼话,谁信?你不是历来喜欢吃独食?你与陛下早生二心,何况你一无兵权,二无外缘,你何必来蹚浑水?你不怕被诛灭九族?”凤城王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近乎怒吼。
“本相素来和陛下同心同德,何来二心之说?凤城王,你可不要胡乱给老夫添帽子啊!”司空照尘大笑。
“不错,本侯虽然与陛下政见颇有不同,但在本侯的眼中,陛下只有一个,一万年都不会变!”
远处,大笑中的战侯后俊旁若无人,一路走来,恭恭敬敬守候在齐物帝的一侧。
“后俊,你......”
这时候却轮到凤城王气结了,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一贯和齐物帝抵触的后俊,居然会突然出现,并选择站在了齐物帝的一边。
“陛下,陛下,老臣今日不请自来,告罪则个!”
“陛下万安,陛下放心,但凡有一口气在,老朽的心也是向着陛下的!”
“今日这场戏好看,如何少了我长孙家!”
一时间,那几大世家纷纷露面,齐齐表示对齐物帝的拥戴。
凤城王的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他清楚那些世家都是虎狼之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选择拥戴齐物帝?
皇后、贵妃等一班女眷吓得花容失色,女须放等一干皇子也是心惊胆战。
“陛下,今日老朽不请自来,尚请赎罪则个!”
就见一个肩扛钓竿的白衣老人大步流星走来,环顾一眼那些皇亲贵族,微微一笑,捋须不语。
“剑玄卜一庐?”
“他既然来了,便代表了剑道峰的意向,今日大局已定!”
一些人窃窃私语。
齐物帝目光如水看着周边的人,淡淡道:“朕今日并无大事,也无酒席,改日,朕会大宴上林,与各位同欢!只是今日么,诸位还是各回各家,该干嘛干嘛去,朕要静静,朕不想被打扰!”
司空照尘和战侯等人相视一笑,转瞬飘然而去,可谓来得快,去的也快。
“你们,难道真的想留下陪一陪朕?”
齐物帝的目光冷的可怕,扫视着那些皇子和贵妃,这些人顿时如蒙大赦,惶惶而去,转眼间走到干干净净。
凤城王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齐物帝,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还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位大哥了。
“我一定会回来!”抛下一句话,凤城王心有不甘走了。
看似轻描淡写处理了一切,空空的无为殿之中,只剩下齐物帝一个孤家寡人,他的目光冷冷望向黑暗的虚空中,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