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上看去没有推算出信王的踪迹,屈池却并不沮丧,他面色肃然,叹息道:“陛下的家事,外臣不敢妄言,但那贼子的举动既然狂妄,似早有准备,若然操切,京师难免会血流成河,或会伤及根本啊!”
丹夏皇帝乃是何等圣明之人,他已然隐隐猜出些什么,于是默默回到帝都之中,就此偃旗息鼓,居然再不问信王的事了。
敌人仿佛也知趣,并没有再做出多大异动,很快,商阳城就恢复了以往的繁华和太平。
商阳城内,一间极为普通的民宅中,乳娘看着眼前那具已然被近乎蛀空的信王躯壳,冷笑道:“西祁氏,你还真是练就一副好龟壳啊,你既然有此等耐性,我们不妨做一个长线,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说话间,却听咔擦一声,信王的躯壳上裂开一道道树须装的裂痕,继而崩溃开来,露出了一具正端庄入定的完美女子体态。
乳娘看着这具美好无限的肉身,啧啧赞道:“不愧是圣者和魔鬼的结合体啊,吸收了相当一部分丹夏的血脉气运以为庇佑,难怪以西祁春申的莫大修为,仍旧不能洞察底细,只是,我很期待,你觉悟的心灵天赋到底是什么呢?”
入定中的女孩突然睁开一双慧眼,微微瞥了一眼乳娘道:“或许现在你杀了我,还来得及,否则,我早晚必杀了你!”
“你是我亲亲的女儿,你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我不求你反哺,我只是期望你能一步步走上巅峰,而后,倘若你能杀我全道,我便是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吗?”
女孩并没有再看乳娘一眼,她悄然换了一身衣物,便走了出去。
她新换的一副仪容更觉妩媚,她甫一走到街上,便吸引了周边诸多男人热辣辣的目光。
她却将那些俗物男子看做粪土,她来到街上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到心仪的目标,而那些目标赫然正是一个个商阳城中的女子。
然而,她看过了很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无论高贵,还是贫贱,无论淡雅,还是庸俗,抑或聪慧,抑或憨愚,却都并非是她想要的。
她不觉中走过了大半个商阳城,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突然间便看到了一个浣洗的女子,那女子的相貌看去并非如何出众,但那一举手,一投足,那种浑然天成的风流态度,已然令她再不愿移开目光。
啪啪啪!
那浣洗的女子在不停的捣衣,冷不防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双水一般的眼睛,吃惊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我只想问问,你想不想改变你的命运,攀上高枝,令天下所有女人都羡慕?”
浣洗女子听了对方的话,忍俊不禁,随即嘲讽道:“我倒是想啊,只可惜你不是神仙,你根本改变不了一个凡人的命运,所以,请不要说一些痴妄的话,还耽误了我的工作。”
“你敢直视我的眼睛么?”
女孩的目光根本不容对方回避,浣洗女子仿佛被激怒,随即冷笑着看着女孩的眼睛,突然间,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却在一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你有一个情郎,外出经商十年,至今未归,你一日日都在期盼他能回来,而后迎娶你,只可惜岁月不等人啊,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你的父母早就承受不住贫困的折磨,他们已然决定在这个月初九,将你嫁给一个商人做小妾,你想反抗,只可惜你根本没有反抗的本钱,你很想一头跳入河中淹死,你却担心你年迈的爹娘孤苦无依,所以,无论如何,你已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到现在还在期待奇迹能够发生,只可惜,你的情郎说不定早就另娶家室,早已将你这个可怜人忘记了!”
听着对方一句句剜心的话,女子的脸突然变得煞白,她用颤抖的手指向女孩道:“你...你在暗中打探我的底细?”
“我一眼就能瞧见你的底细,根本不用打探,我还知道你正准备了一把刀,在过门之日的初夜,你决定自杀殉情,你说我说的对吗?”
浣洗女子被对方说中心思,不由得吓了一跳,她沉吟了一会,毅然说道:“你既然能满足我的心愿,你需要我拿什么交换?”
“果然是聪明人,好吧,在我满足你的心愿之后,将你的人,你的魂,全部交给我,我不会强求,倘若你拒绝,我转身就走。”
女子看了看周边呜咽着的河水,最终咬了咬牙道:“好吧,我这一生过得太过失败,若然能够在最后一刻光鲜一番,虽死无憾!”
“回家去吧,一切的一切,会按着你的意想实现!”
女子于是端着浣洗好的衣物,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就这般看好她?”乳娘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女孩的身旁道。
“我不是你,我不强求,我只按缘而索。”
“你既这般说,我便按照你的要求做吧。”
于是,在三日之后,浣洗女子终于等到了十年未回的情郎。
情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即便浣洗女子百般盘问,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住道:“对不起,我让你等了十年,真该死,我现在就娶你,只求你能原谅我!”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只想好好守着你,过一辈子!”
浣洗女子依偎在情郎的怀中,只可惜她再也听不到当初那种让她痴迷的心跳声。
“我们今天就拜堂成亲,可以吗?”情郎有点急不可耐。
浣洗女子吃惊的看着情郎,他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站在面前,她发觉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座高山那么遥远。
“你是自愿的么?”
“当然!”
“你不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我只嫌弃我自己!”情郎突然颤抖着,双目近乎喷出火来。
浣洗女子的一颗心已然冰凉,她叹息着道:“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