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
震天价的轰鸣声中,一道剑光轰然击穿了破庙的屋脊,射入长空,直奔翊圣门方向而去,瞬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紧接着,这座小小的破庙不住震颤摇晃,最终崩溃倒塌。
在蒸腾的气浪中,一个身影从中冉冉升起,他手中正握着一柄绿色的弓,而刚才由庙中射出的那一道剑光,正是借助这一弓之力,最终破开那座牢不可破的活死人杀阵,得以释放出去。
纷扬的尘埃中,七个恓惶的身影出现了,他们看去并非实体,只是七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然随着那座杀阵的破灭,被彻底反噬摧毁掉了。
“臣服我一百年,届时,我会放你们一起往生,或者,现在我可以用这柄弓让你们魂飞魄散,化作虚无,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偿!”持弓的年轻人目光遥望着残剑飞去的方向,看都不看他们。
七个影子悲哀的看了看彼此,复点了点头,表示愿意臣服。
“很好,如此且附身到这张弓上来,你们的力量很有意思,我要将你们的灵魂镌刻成一座活死人阵图,让这张弓真正实现它的应有价值!”
年轻人的话不容抗拒,七个身影齐齐摇身一变,化作七道游蛇之状,缠绕在这柄绿色的弓身上,经几度游转变化,终于化作了一道首尾相接的曼妙阵纹,完美镌刻在弓身上。
霹雳——
又一道闪电贯空而下,正劈在这张弓上,化作无尽细碎电蛇,缠绕不息。
年轻人看了一眼周边的人,身形一晃,凭空消失。
破庙周边枯坐已久的那些人见状,一时间各展所长,纷纷朝着翊圣门一带飞去。
神武楼头,一轮惨淡的血月之下,憔悴已极的古沧帝君身影一晃出现,他探手一抓,便抓住了那柄呼啸而来的剑,只是那柄剑已非往昔模样,早已残损了一截。
只不过,剑虽残,其包蕴的一股浓重的杀意,却已然令神武楼上的众修士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此剑于冥冥之中归朕,莫非天意,如此,朕今日便凭借这柄沧冥之剑,送尔等归墟!”
说话间,古沧帝君残剑高举,眼见得就要落下,突然又停住了,因为,他的耳中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属于我的剑,拿来!”
古沧帝君略略转首望去,便瞪圆了双眼,他看着这个不期而至的年轻人,显得极为吃惊,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于惊异中却又包含着难以名状的极度欢喜,随即眼中,便落下了泪,哽咽道:“皇儿,是你么?真的是你么?朕,不是在做梦么?朕当初见你,你尚在襁褓之中,不...不曾想,时下......时下竟然这么高了!天可怜见啊,教这柄沧冥古剑接引你来见朕!”
“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什么皇儿,将那把剑还给我,我今日可以当做没有看到你!”手中的弓一点点拉满,周边天地骤暗,天与地的距离仿佛一下子缩短了。
一支血色的箭已然挟动雷音在弦上渐渐成形,锋芒所对,赫然正是古沧帝君的所在。
年轻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然而他的内心却一下子飞到了往昔的岁月,少时种种噩梦,步步酸楚,难道竟是拜这个莫名的男人所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世界阴谋太多,只是对于心中的那一份思念,却永不可被亵渎!
古沧帝君情不自禁擦了擦眼泪,显得极为伤心,缓了缓方道:“有过如此惨痛的经历,要说心中无怨,怎么可能?皇儿莫急,你即便心中万般仇恨,即便你欲要射杀父皇,总要给朕一个说话的机会吧?且听父皇为你一一开解往昔的所有迷惑。”
古沧帝君并不在意那些左近修士的倾听,叹息道:“朕这一生,只爱一人,为了她,即便江山社稷不要,朕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惜的是,她偏偏是凤族的圣女,而朕,偏偏托生为一个被视作异端的蛮夷,造化弄人啊!若非如此,若非朕害怕她受到牵连,朕会毫不犹豫带着她远走高飞!”
古沧帝君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感伤,复续道:“朕无法想象结果会发展到那般失控局面,若然朕早有预料,朕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场悲剧发生!而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正是隐藏在神京的皇城中,那个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齐物帝!朕苦心经营多年,甚至不惜诈死,为的就是发动这场惊天之战,将那个伪君子从他的皇座上掀翻下来,将他拖到你娘的面前服罪,而后亲手送他下地狱!”
此刻,古沧帝君的神情充满了追忆和怀念,甚至于浮现出一丝幸福的微笑,道:“凤族的圣女,倾国倾城的风姿,当年的你娘是何等美丽,何等风华绝代啊!一个偶然的机会,朕邂逅了她,在见到她第一面之时,朕就入了魔,不顾一切爱上了她。我们那时都以为对方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在短暂的几个月之中,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甚至于私定了终身!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正如时下的你,只是应有的单纯、热血和不顾一切啊,却无法想象,种族间的鸿沟,那便是法则的禁区,绝对是不可逾越的!”
“结果可以想象,朕和你娘不得不分手了,即便被迫分手,朕已然暗暗发誓,终生不娶,只为坚守心中那份对你娘的承诺!唉,朕那几年困守古沧,当真是度日如年啊,朕万万想不到,那个贼子,居然设下了一个让天下人不耻的阴谋!”
古沧帝君说着,复恨恨看了一眼禁城方向,续道:“往昔,齐物帝那奸贼垂涎于你娘的美貌,百计逢迎而无果,其实他的这番举措,表面是因为贪恋美色,背地里却是觊觎凤族的无上血统!他妄图通过与凤族圣女结合,诞生出新一代的绝世血统,而后,他便可以通过秘法将这种血统置换为己用,一举实现自己的野心!他却不知道这种结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遑论龙泽皇族与凤族乃是世仇,便是那冥冥中的天意也是绝不容许这种逆天的血统出现在世间的!”
“于是,这奸贼见表面上无法得到你娘的身体,便通过召开天下才女盛会,将你娘诓骗出去,顺势占有了她的清白身子!这天杀的奸贼啊,忝为一代帝君,居然干下如此猪狗不如的勾当!”
“大胆邪类,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端中伤陛下清白,本将军现下便斩了你!”
城头之上,曹司马一时间按捺不住,怒发冲冠,提剑跃起,就见一道惊天弧光,直取古沧帝君而去。
古沧帝君一声冷笑,手中残剑一挥,曹司马的身体突然停在了那里,渐而转身一步步走了回去,只是未及坐下来,身体已然嗤地一分为二,噗噗栽倒在地上。
这一剑之强,太过匪夷所思,令所有观者,齐齐失色。
一旁的几个麾下顿时红了眼睛,只是未及动手,便听神武楼上的凤城王咳嗽一声道:“稍安勿动,且让这蛮荒帝君说出个大概,只是他今日若无确证,孤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凤城王的话不能不听,曹司马的一干手下强行压抑着满腔怒火,暂且听那古沧帝君要说出个什么结果来。
神武楼头的一干人神情各不相同,只是对这种事关国体之辱的秘闻,即便不感兴趣,时下却是也不便回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古沧帝君哼了一声道:“是非曲直,其实很简单,只需要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露面,做个对证即可,朕猜他是万万不敢现身的,那么,朕便强忍着心底厌恶,将他犯下的滔天罪过说个清楚吧!”
古沧帝君转而目光柔和,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皇儿,一切的一切,和你无关,自是那齐物帝犯下的滔天罪孽,朕今日前来,便是欲和你一起,剥下他伪善的画皮来!”
他叹了口气,显得更为悲伤,不免再度落泪,略显哽咽道:“当年,齐物帝借机亵渎了你娘的清白,你娘悲愤欲死,却在最后一刻震惊地发现,她居然怀有了身孕!一时间,她感到五雷轰顶,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无比悲惨的现实。她愁肠百转,想了数天数夜,终究还是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觉得自己没有剥夺这个无辜生命活下来的权利。于是,她默默离开了凤族,她希望找到一个无人所知的地方,生下这个孩子,而后和他一起活下去。”
“其实,她又哪里想象得到那个男人的狠毒!其实,自她离开凤族的一刻,她的一言一行都在那人的监视之下。朕唯一痛恨的是,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不陪在她的身边!可怜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风雨之夜,那个孩子,终于降生了,而那个无辜的孩子,正是你!”
古沧帝君的目光定定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就如喷薄的烈日,恨不得将所有的爱都一下子给予对方。
“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你释放的仇恨太多,而对于黑白颠倒的事,在这个世界上太过司空见惯,我不能轻易判定,那么,便唤出那个当事人来,让她说一说,事情的确凿经过吧!”
年轻人的目光平淡如水,他的身形一晃,便掠入长空,顷刻间变成头下脚上之状,弓间的锋镞已然对准了下方——昔日在这座城池之下留下的那一道伤痕,那道伤痕,不止是属于天地的伤痕,也是他胸口上永存的一道不得不最终揭开的血淋淋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