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锦衣卫拿出挂在腰间的一壶酒,一饮而尽,朝着江淮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打架嘛,怎么能不喝点酒。但在京城,除了宋指挥使,他还没输过。
他将手中的绣春刀收回右腰间,一个跟头从屋檐上翻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江淮宁面前。
他整整要比江淮宁高出半个头,以至于江淮宁看他时都要抬起头来看。
“好久不见,江泠。”他开口,右手握着的那把绣春刀已经化为与恨剑,指着江淮宁,丝毫没有想要放下的念头。
他的那双眼睛生的极为好看,迷的京城少女七荤八素。
但他偏偏是锦衣卫,京城少女虽然仰慕祁沅,但并没有一个敢当面表白的。祁沅算是锦衣卫之中较为有情之人了,但当他的未婚妻跟严越岚勾搭在一起,祁大人眼中的光从那一刻便消失了。
江淮宁心头一震,四年前的事情了,这人怎么还记得。
江泠,字淮宁,当年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就算是皇亲国戚的儿女也要待她如宾客。
十几年前,
永川王朝内外动荡,皇室腐败无能,人民叫苦不堪。南国祁昀带兵攻打永川王朝,三年战争,全胜归来。
南北统一,凤华国建立。
江淮宁便出生在那个时候。
江宜秋也就是祁夫人是药王世家独女,所以当年给她取名时用的是江姓,而她和祁国公分明想的是女孩子家还是清冷一些比较好,不近人烟,别一腔热血被狗吃了,被不靠谱的男子给骗了去。
结果,江泠长大后,她的性格与“泠”这个字完全着不上边,不但不清冷,而且异常的骄横跋扈,学了一身轻功,去祸害整个京城,活的根本不像个女孩子。
人家女孩子都是会琴棋书画,大家闺秀,一笑一颦都能勾人心弦,自然人家的娘亲都不用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但江泠却是跟邻居家的男孩子打架斗殴,差点把京城给掀了,与江淮宁同样年龄的女孩子都当娘了,江淮宁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胖子,你把剑放下,咱有话好好说。”江淮宁一看他要拿与恨剑,便知道他要动真格的了,立马躲在季隐身后,哪还能继续挑衅他。
面前的这位锦衣卫可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祁沅,祁大人,天赋异禀,实力超群,要是江淮宁真正与他对上,估计没几个回合就被他打趴下了。
她刚才也不过是说说玩的啊,又不会真的与他打架,但这人不会当真了吧!
祁沅戴上他的那顶掉在地上的斗笠,起步,与恨剑刚想要凝聚灵力,跟江淮宁比试之时,一把青色的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季隐见祁沅将与恨剑收回剑鞘,于是恭敬地对他说道:“小九年龄小不懂事,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不过脑子,冒犯了大人,但小九灵力较弱,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大人这一剑劈下来,小九可能就没命了。”
这……这是在羞辱她??还是在帮她??
二师兄明知道她灵力极差,进入行知观完全是靠运气,领悟气海云山也是老天给她的恩赐,平常嫌弃也就罢了,但也不能当着祁沅说出来吧!
祁沅那家伙从小便跟自己作对,巴不得自己当众出丑,现在知道她灵力差,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江淮宁十二岁时,准备去往行知观,祁沅可是百般的不乐意,两人打架都打出感情来了,江淮宁走了,以后祁沅跟谁打啊!
后来,在江淮宁临走之前两人约定,下一次见面时一定要打一架,但那个时候,两人的水平是旗鼓相当的。
四年过去了,江淮宁把这件事早就抛之脑后了,谁知道祁沅还记得,不光记得,还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佥事,领悟到了气海云山。
江淮宁不是不想跟他打,而是打不过啊!
“灵力较弱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废柴?”祁沅听到季隐的一番解释,还是忍不住笑了,谁能想到,当年京城小霸王竟然混成这样儿,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
江淮宁听见此话不愿意了,“胖子,小爷虽然灵力不高,但轻功照样甩你八条街。”江淮宁说的时候,还比划了一个“八”给他看。
祁沅轻笑,摇了摇头,随她去吧,江淮宁也不过是小孩子性子,不过江淮宁说的倒也没错,比轻功,他还真比不过面前这小丫头。
祁沅从破烂的小桌子抽屉中那出一把折扇,朝着江淮宁的方向扔过来,那把折扇不亏是经过祁沅之手,极不老实,四处逃窜,江淮宁好不容易才捉住它。
“凤鸾折扇,送你的。”祁沅不情愿地开口,又饮一壶酒,“本大人可不想听见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妹妹是个灵力废柴。”
祁沅本就知道江淮宁的灵力不高,刚才拿与恨剑也不过是吓吓她,两人的恩怨早就随着时间消散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丫头在行知观四年一点长进没有,凤鸾折扇本想着是等到他会京城时再送给江淮宁,不过现在在他看来,江淮宁都不一定能自保。
京城小霸王现在可变成了躲在人身后的小野猫咯。
就像祁夫人所说,这俩兄妹虽然平常谁也不让谁,跟宿敌似的,但一有好事就总会想着对方。
江淮宁一收到折扇,心里笑开了花,给祁沅点了一百二十个赞,“胖子,你在哪求来的?”
“两年前,在永安城偶遇韩知大师,就拜托他打造的。”祁沅站在破烂的小桌前收拾他的那些宝贝并回答江淮宁。
虽然偶遇韩知大师的这个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凤鸾折扇完全符合江淮宁,这也说明自己的一片苦心算是没白费。
祁沅抱着自己的那堆宝贝,将斗笠和破布大褂重新穿在身上,拿起靠在墙上的幡,一眨眼,又变成了大街上的算命先生。
“阿隐,前面就是一品居,我请你喝酒怎么样?”江淮宁拿到了凤鸾折扇,心情那是无比的好。
季隐点头同意,回答好,但没想到一旁的祁沅直接炸了。
被他视为宝贝的笔墨纸砚零零散散地都被都丢在地上,那道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的幡也跟着它遭殃。
祁沅一把拉住想要走的江淮宁,施法画了个圈将她困在其中,“别怪我没提醒你,去一品居的时候千万别上三楼。”
“一品居发生什么了?”江淮宁站在圈中,用折扇敲敲打打,寻找祁沅的漏洞,想要一击毙命,逃出圈中。
祁沅再怎么提醒她,也不能将她困进圈中吧,一品居可是娘亲一手操办的,三楼的天窗正对着夜阑江,她还想看对面红昭苑的漂亮姑娘呢,为什么她不能去!
祁沅的叹了口气,将圈撤了,但抓住江淮宁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淮宁,你听我说啊,一品居三楼现在非常危险,保不齐你到那儿命都会没了!”
危险?
“一品居可是京城最出名的酒馆,就算是开在南都中的一品居,在平日里,也从来没有敢捣乱耍酒疯的,都是饮酒作诗,谈笑风生,何谈危险?”
“今日不同往昔,宋指挥使此时就在一品居。”祁沅知道江淮宁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气在头上下不来,身为你哥,我坚决不能让你现在去冒风险。”
江淮宁本来已经挣脱了祁沅的束缚,带着季隐一路跑到小巷子里。但当祁沅的那句话脱口而出之时,她又停了下来,一脸惊诧地回头看着祁沅,“宋指挥使??”
宋听,字允安,凤华国锦衣卫指挥使,诏狱的主人。
宋大人,虽说只有二十三岁,但却是以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著称。
到现在,朝廷百官还依然深刻的记着。
那年宋柯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他立功心切,不惜残害自己的亲哥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一身囚衣跪在皇宫门前,沉重的铁链紧紧地拴住他的双手,日出日落,那位自称伸张正义的皇帝依旧没有露面。
几年后,人们也不知那右丞相大人怎么惹到锦衣卫了,华灯节夜晚,锦衣卫抄了右丞相全府,除了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不留。
血流人亡,血流了整整一夜,整个右丞相府到处都充满了血腥味,连着好几个月朝廷百官都不敢从右丞相府前经过。
“正是。”祁沅接着说道,“凤华国镇国之宝双生花被洛穹将军盗走了,锦衣卫发现的不及时,让他逃了!”
“祁大人的意思是洛穹将军带着双生花逃到了南都,锦衣卫此行是缉拿洛穹将军。”季隐为祁沅补充道。
江淮宁算是听明白了,但锦衣卫追洛穹将军,又与她有何联系?
于是江淮宁便问:“胖子,你们锦衣卫查你们的,我们查我们的,两路人根本妨碍不到对方,我与宋辞州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他凭什么杀我。”
祁沅抓住面前的这位脾气火爆的小祖宗,“本来宋大人在前往南都的路上好好的,但他中途去了趟极北之地,就回来后整个人就阴沉沉的,颇像一年前手刃宋府的场景,靠近他三米之处,灯灭人死。”
南都一行,只有宋听和祁沅两人来缉拿洛穹,其他人在京城待命。
中途宋听去往极北之地之后与祁沅在南都汇合,祁沅一见他便发现宋听发尾的几撮银发丝,眼睛上戴着白绫,顿时他便觉得情况不妙。
距离上次宋听发尾变银,还是手刃右丞相府,一个晚上杀了几百号人,其中十几个都是修炼者,照样死在他的剑下。
祁沅只有一个,可耐不住他杀,为了护好自己的小命,他便寻了个时机从一品居三楼逃了出来,并嘱咐所有人都不要去打扰他,不然会死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