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是特别优雅的汉字组合,意境也高。《礼记》之《大学》篇有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其中道出了中国人对人生最高境界的追求,何尝不是世人寄予一座城市的美好愿景?若封“静安”为上海最美的行政区名,绝不会有争议。
“静安”这个名字先于行政区而诞生,最初属于一座古刹。南宋嘉定九年,位于吴淞江畔的静安寺因水患,搬迁至芦浦沸井浜边(今南京西路1686号)。渐渐地,环绕古刹出现大规模庙市,这片区域被世人以寺院名“静安”称之,后来的行政区自然而然地叫了这个诗意的名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静安区是上海各区中面积最小的一个,直到2015年11月4日,上海市政府宣布静安、闸北撤二建一,合并后的区名沿用了“静安”这个名字,静安区的版图从7.62平方公里扩展到了37平方公里,面积在上海各区排名中跃升两位,超过了黄浦区和虹口区。
与静安区融为一体的原闸北区,名字来源于苏州河(原吴淞江)上的两座水闸。清代康熙十四年,今福建路桥附近的吴淞江上建了一座水闸,后来被称作老闸。雍正十三年,在老闸西面三里外的金家湾(今新闸路桥附近)又建一水闸,被称为新闸。到了嘉庆年间,吴淞江上贸易兴旺,在老闸和新闸周围形成了两个市集。两座闸以北被称作闸北,以此为原点发展定型为后来的行政区,同样自然而然地用了“闸北”这个约定俗成的名字。
静安和闸北,一个诞生了近800年,一个不足400年;一个得名于寺庙,一个得名自水闸。“出生时间”不同、“出生环境”不同,甚至连陆路地域都不接壤,隔着苏州河相望。两个区域的发展步伐不可能一致,风格不一,形象不一,气质不一,功能定位、产业结构迥异,大众文化心理、生活习惯也各有各的做派。
然而毕竟同属沪上大家庭,其内在的基因和精神却是一脉相承,静安有老上海的优雅底蕴,闸北有很多老上海的历史记忆。
如果说静安曾经是冒险家的乐园,如哈同、嘉道理两位著名的犹太大亨,都是典型的从贫民窟出来的百万富翁,他们在静安区发家,在静安区置豪宅;那么闸北便是艰苦创业者的天堂,十九世纪末,胸怀大志的中国创业者们,纷纷驻足闸北,最终让这里成为“华界工厂发源之大本营”,形成有较大规模的工厂256家,占全市的45%[1],覆盖缫丝、化工、制药、印刷、粮油加工、机器制造、玻璃、搪瓷等二十多个行业。全国第一家民间商会——上海总商会总部就设在闸北。
静安和闸北曾经都是革命斗争的活跃区域,中共二大会址纪念馆在静安;中共三大后中央局机关历史纪念馆在闸北;民主革命的先行者章太炎、汤国黎在静安成婚,并居住于此组织革命;闸北商团、上海巡警总局的巡警打响上海光复第一枪,因而有“辛亥光复,闸北首义”之说;中华全国总工会的前身——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在静安,上海总工会的最初办公地在闸北……
如果不是日军的两次残酷轰炸,让闸北这个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瞬间遍地残垣废墟,上升通道遭遇毁灭性的打击,闸北怎会沦为贫民窟的集中地?然而,历史是不存在“如果”的。
从全国解放到改革开放后,两个区都在曲折中发展,静安区走得稳,而闸北区追得猛,无论经济、文化还是人口,两个区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划出一个鲜明的界限。生活在上海的人,谁会去注意哪条街属静安,哪条路是闸北的。两个区的牵手本质上并无违和,不啻为一次在最好时光里的牵手。
有人把静安和闸北的商业、房产、交通、教育、文化等方面一一对比,得出结论:一个“高大洋气”,一个“霸气侧漏”,洋气的静安和霸气的闸北,那么远又这么近。因为合并,静安筹划多年的“苏州河滨河现代服务业集聚区”和闸北重金打造的“苏河湾”,如今也实现合体。
正如专家预言“撤二建一”将产生“1+1>2”的功效。两区都以第三产业为发展重点,撤销前的静安区地处上海中心区域,高端商务集聚,环境优雅,经济体量很大,但面积却是上海最小的,是典型的“螺蛳壳里做道场”,因缺乏足够空间发展受到掣肘。位于苏州河北岸的闸北区,是传统的工业区和交通枢纽,现代服务业发展迅速,规模、影响都不小,为近年申城发展较快的地区之一。隔苏州河相望的两区合并,第一次打破长期以来以苏州河为界的分布格局,打破了行政区划壁垒,更好地实现了产业结构优势互补,得以在更大空间内发挥服务经济的外溢效应和辐射作用,更有效地统筹了医疗、教育资源,为改善民生创造条件,有助于创新资源整合配置,打造上海内城的创新城区。
注释
[1]陈宏,《发月印痕——穿越百年闸北》,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201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