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北岸河南路桥口的这幢老建筑,在周边一座座现代化大厦崛起时,它却荒废了许多年,在近邻的衬托下,格外扎眼,有网民称之为“鬼屋”。经过的路人,总不免疑问:在这么好地段的房子为什么一直空着?老建筑是什么来头?有心人观察到建筑外墙已然斑驳不堪,然而精致的砖雕和建筑本身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让人隐隐感觉到它的不凡身世。这里,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间商会、旧上海最有影响力的商业组织机构——上海总商会的办公场所。
上海总商会,最初名为“上海商业会议公所”,成立于1902年正月。它的诞生与《辛丑条约》有关,该条约第十一条规定:各国不满足条约中“通商行船”方面获得的权利而要求修订新约时,清政府必须无条件服从。英国最先提出要求,1902年中英商约谈判在上海举行。中国谈判代表是盛宣怀和吕海寰,谈判期间,英国谈判代表在后援团——以英国商人为主体的“和明商会”源源不断的信息支持下,步步紧逼,占尽先机,让中国谈判代表陷入被动。有感于此,盛宣怀希望上海的商人能组织起来,于是上海商业会议公所应时而出。盛宣怀之所以寄厚望于上海商人,基于上海是当时中国商业贸易中心,商人力量雄厚,在旧中国社会影响巨大。
辛亥革命初,因这个组织是在清政府立案的,国民政府不予承认,重新组织“商务公所”。1912年两个组织达成共识,合并后成立“上海总商会”,在今北苏州路470号(原清政府出使行辕)办公。
所谓出使行辕,是早年清政府官员出国的始发地。清朝末年,中国外派了很多使臣,他们大多都是从上海港出发。为了保证官员们的出海安全,1883年,清政府在此征地8000平方米建造了天后宫和出使行辕,专门用作官员出行前的祈福场所。李鸿章和大臣们出洋考察也大多从此处祭神保佑后再行出发。后来,每逢朔望和天后诞日,出海商人也纷纷来此祈求佑护,这里香火极盛。根据清朝毛祥麟在《墨余录》中的记载:居民悬灯结彩以祝……遥望如银山火树,兰麝伽南,氤氲馥郁,金吾不禁,彻夜游行。百里外舟楫咸集,浦滩上下,泊舟万计。可见这一带曾繁荣一时,但后来一度荒废了,直到被总商会相中才再次繁华起来。
1912年上海总商会在此建造议事厅和办公楼,3年后迁入。这是一幢风格独特的4层砖石小楼,它坐北朝南、面向苏州河。进门是一个西洋建筑风格的牌楼,顺通道而进是南大楼和北大楼,南大楼建筑面积4100平方米,底层有一会议厅,上面无梁,称“无梁厅”。北楼为商品陈列所,主要陈列国货,推广国货。甬道北端西辟小花园,内有童子军四烈士纪念碑一座。
当年,沪上各界大腕在这里出入频繁,工商界的重大活动都是在这里商议、决策,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总商会代表中国组织了三届世博会的参展事宜。
1914年1月17日,为参加巴拿马世博会,总商会推举了议董王省三、沈仲礼具体负责此项工作,并把这次参会作为“振兴中国实业,挽回外溢权利”的重要机遇。为不辱没“上海为中国通商第一巨埠”的名誉,征集广博而精良的商品参赛、参展。总商会专门拨出1000银元作活动经费,在人力、物力、财力上全面支持。还应中央农商部的要求,联系求新造船厂制造轮船模型送展,联系汉阳兵工厂、上海轮船招商局、江南造船厂等拍摄厂房、机器,并编辑图片小册子作为巴拿马世博会的中国赠品。
1915年2月21日,巴拿马世博会开幕,上海总商会特意仿照北京太和殿搭建了一座极其恢宏的中华政府馆,惊艳了各国参观者,博览会组织者特意将9月3日设为“中国日”。
1926年世博会在美国费城举办,中国国内正是处于大革命的前夜,北洋政府四面楚歌,无暇顾及。上海总商会义不容辞地肩负起了筹办费城世博会中国馆的展出工作。会所内设立驻沪展品管理委员会,任命江苏省实业厅厅长徐兰墅为管理委员会正会长,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为副会长。这一次展出了各式各样的丝绸织锦、字画瓷器、茶叶罐头及商务印书馆的出版物等等,其中商务印书馆的汉字打印机尤为夺人眼球。3个月后,恰逢“中华民国”建国15周年,总代表张祥麟特赴费城庆贺中国馆成功参展,并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
顺利征集、接收、护送展品赴美国展览后,上海总商会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好事多磨,麻烦在一年后来了。因为运费问题,中国展品卡在美国回不来。参加展会的各地商家纷纷来索要自家产品,上海总商会不得不先自掏腰包,垫付运费,将参赛物品运送回国内,连展品带奖品一起发给出展人。
1937年,法国举办巴黎世博会,上海总商会再次全会总动员,组织中国展品参展。遗憾的是,到参展前的最后一刻,国民政府宣告放弃参加此次世博会。
上海总商会三次领衔组织参加世博会展览,在会所内四次举办国货展览,促进了旧中国商业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改组为上海市工商业联合会,迁往他处。原址相继被用作上海电子管厂、联合灯泡厂、上海市电子元件研究所的生产地和研究地。上述厂陆续关停搬场后,老楼曾以1亿元人民币价格被拍卖,最终流标,据称是受困于该大楼的复杂产权关系。这幢大楼系工商界集资建造,先后隶属于上海总商会、上海市商会和上海市工商业联合会,产权关系错综复杂。好在难题到了2015年得以破解,在最新的苏河湾规划中,上海总商会大厦的改造也纳入其中,将变身为宝格丽酒店的顶级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