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煜,大昭七皇子,琉璃国圣女和大昭一代明君永阳帝的儿子,大昭唯一的嫡出皇子,生于永阳十一年七月,永阳十五年被封为幽州王,治理西南一方,永阳二十六年因治理幽州有功被召回王城,封为静亲王,兼任京兆牧。
虽然乍一看李明煜这人生还挺光鲜亮丽多姿多彩的,但本人其实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孩子。童年经历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惨”,惨字要写在大腿上的那种。
皇子的地位往往跟自己母妃的家世背景有着莫大的关系,琉璃国圣女陆雪入京和亲时母国正值强盛,连永阳帝都要让着她三分,只可惜李明煜没赶上好时候,等他出生时,琉璃国已经隐隐出现衰败之相,这其中有多少是永阳帝的手笔,不得而知,但也许永阳帝对琉璃国的命数走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李明煜自出生起,自家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很是微妙。
到了永阳十四年,琉璃国陷入内乱,最终分裂。
没有了强盛的母国作后盾,陆雪在宫中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位份低一点的暂且还规规矩矩,但有的人就连表面礼数都懒得做了,其中为首的便是六皇子的母妃钟离贵妃。
其实贵妃对陆雪的恨意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钟离家虽是极其显赫,但当时公仪家尚有嫡女,就算没有陆雪横插一脚,她与后位其实也是无缘无分。况且陆雪跟永阳帝也就是个表面夫妻,谈不上什么争宠不争宠的。换言之,从哪方面来说,陆雪都没碍着她,但人的妒意有时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而且可怕得很。
同年冬天,李明煜就被人施下了极为阴邪凶狠的蛊术,所幸有陆雪的护身符护体才堪堪保住小命,虽是如此,却也落下了病根,从此不能识人脸,后来寻遍了名医也是无药可解。
永阳十五年,陆雪因病逝世,同年五月,李明煜因辨不清人脸,冲撞了便装的永阳帝,龙颜大怒,不久便将其封为了幽州王送到偏远之地眼不见心不烦。
当时朝中还有少部分自作聪明的人大胆猜想,永阳帝此举是为了保护七皇子。因为七殿下年幼丧母,在宫中没有人保护,处境并不安全,所以还不如将其贬至幽州那种穷乡僻壤,让众人以为七皇子没有了夺位之力,反而能够平安成长。当年持这种看法的人,若有幸活到了永阳二十六年之后,亲眼见着了永阳帝将七皇子召回王城、各种封赏、甚至后来还将已逝的钟离贵妃降为了昭仪,必定更是觉得自己当年揣摩透了圣心,简直明察秋毫料事如神。
对此,七殿下只有一个词回应:放屁。
老皇帝看似能屈能伸,实则心高气傲,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大昭不敌琉璃国时忍气吞声假意修好的那一段屈辱历史,陆雪这根刺,扎在他心里比扎在谁心里都深。李明煜那时虽然年幼,但老皇帝对自己对母亲的态度他记得极其清楚。
就像是猫儿好不容易抓住了耗子开始把玩一样,不会弄死它,却乐得见它挣扎。
虽然这些宫墙内的事并非每个朝臣都知道,但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就会知道永阳帝不可能是这么个保护法。
钟离家又不傻,只要在路上派出刺客佯装山贼便可知道随行护卫的深浅,也可以看出老皇帝对李明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探得是永阳帝有意保护,那李明煜岂不更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么?而且只要人手够多,就地解决掉都不是什么难事,愿意接暗杀这档子龌龊事口风又紧的人多的是。派再多的暗卫,肯定也不如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安全。所以如果永阳帝真想要保护他,绝对会把他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好,而非放到天高皇帝远、叫天天不灵的幽州。
事实上,钟离家还真就派人在路上截了李明煜,永阳帝也真是觉得这么个儿子死路上就死路上了一点多余的保护都没给,当年若非公仪府的薛夫人派人暗中保护,李明煜早就不知在哪条荒野小道上化为一堆白骨了。
那年离京,李明煜身为正统嫡子,刚被封为幽州王,又是去赴任,按理说至少应当是前有人鸣锣开道,后有一干人马跟着,喜庆风光跟过节□□似的。奈何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皇帝对待他们母子倒是异常耿直,心里的嫌恶有几分就表现几分,宁可违反礼制都不愿意给自家老七一点表面风光,还美其名曰“戒奢从简”。
所以当时的实际情况是,李明煜坐在寒酸得不行、破破烂烂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幽州的小马车里,乳娘在一旁宽慰,然后劝着劝着就把自己给劝哭了。外面非但没人开道,有时还得给被赶着去集市的鸡鸡鸭鸭牛牛马马什么的让道。外面跟着的仆从护卫也都是些老弱病残,看起来蔫了吧唧的,与其说是去赴任的,倒更像是逃难去投奔亲戚的,劫匪在路上看了都不一定想拦。
这一路上,李明煜坐得笔直,明明长得比年画娃娃还可爱,却一脸门神般的凶神恶煞,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想端出能吓退小鬼的气势,就像有的小动物遇见危险会炸毛一样,这么做虽然不会真让自己变得强大,却也别无他法,聊胜于无。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决定了要一直以这么个严阵以待的姿势坐到幽州去。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车外突然传来一个颇有气势的女声,马车果然顺势停了下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明煜明显抖了一下,却是继续端坐着,一双肉肉的小拳头捏得死紧。
虽然话本子里一般说这话的都是不知哪个山头的小喽啰,说完就会被人一顿胖揍嗷嗷逃走的那种,但李明煜这一行,是连对战小喽啰都没有胜算的。
乳娘惊恐地掀帘望去,却见来人并非什么凶恶的女山贼,而是一位怀里抱着个一两岁小娃娃的年轻夫人。李明煜当时已经无法辨清人脸,只觉得女子的装束温婉出尘,方才那声音回想起来其实也是清透好听的,她身上带着些别样的气质,即使不看脸,即使只听她说了刚才那么一句话,李明煜也成功从非常模糊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人。
公仪府的薛夫人。
下人们不明所以,也没个敢拿主意的,一时只能面面相觑。薛夫人环视一圈,发现果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只能叹了口气,径自钻进了马车里。她抱着小娃娃凑到了李明煜跟前,将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琥珀交到了他的手上,那是能调配她手下的信物。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娃娃,还趁机戳了戳他的脸,本来只戳了一下,后来又觉得极好玩似的咯咯咯咯地笑着又戳了好几下。薛夫人见状,也跟风在另一边戳了一下,觉得好像手感确实很好,又没个长辈的样子再厚着脸皮戳了一下。
李明煜:……
虽然被这一大一小像逗猫猫狗狗似的戳来戳去的,李明煜却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快,反而觉得积压在心里的郁气和他并不承认的对未知的恐惧都散去了不少。
薛夫人戳完,又学着长辈的样子端着一脸慈爱,摸了摸李明煜的头。她的动作很轻柔,也很能让人安心,就像他母亲一样。
“安心,我会护你周全的。”那声音很温柔,语气自信和笃定,真的让人很安心。
薛夫人之后又将身上带着的一个小包袱送给了李明煜,里面全是京中有名的糕饼点心,她亲眼看着李明煜吃了几块,才有些恋恋不舍地下车离开。李明煜其实也很恋恋不舍,他目送着那个背影下车,就见那个小粉团子将脑袋搭在了薛夫人的背上,乐呵呵地朝他挥手道别。那笑容很有感染力,他自然而然地也露出来个久违的笑容来,向着那个小丫头挥了挥手。
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