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黛清已从府牢出来在花亭里侯着她未知的命运。
这世道真是不公啊,贵人一句话,她赔上的就是一生,姐姐知道了怕是会很难过的吧,卧室里有姐姐一针一线绣起的对她的祝愿,渔子溪边一淙一淙的水流回响着她和叶绍的过往。
可很快,一切,都会成为过眼云烟,成为她午夜梦回时的魂牵梦萦。
黛清远远看见亭子外几个丫头簇着一个着深青褂裙的妇人朝她走来,想来那便是府长夫人了。四十上下的模样,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如今她脸上已有淡淡的细纹,以及掩不去的疲劳世故,真是可惜了。
李兰屏退左右,与黛清面对面坐着,笑得和善,“恭喜黛清姑娘了”。
黛清回以讽刺一笑,“呵,承蒙夫人成全。”
李兰也不理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你觉得委屈?愤怒?那我告诉你,这样的事儿,以后还多着呢。”
“你瞧瞧你这风华正好的模样,倒与当年的我有几分相似,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做命运的俘虏。”
她顿了顿,接而说道,语气中满是得意和疯狂:“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桩缘由吧,这个法子是我提出来的,呵呵,你们本可相安无事,可谁叫我刚好不痛快了呢”
黛清错愕地瞪大双眼,她不明白,李兰为何要这样做,“夫人,将心比心,你为何要把自己的不幸加诸到别人身上?”
李兰轻蔑地道:“因为我见不得我得不到的东西而别人得到,因为我是府长夫人,而你,只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这么说,你懂了吗?”
李兰反驳道:“君上给予你们权利是为更好的利国利民,而不是为满足你们的私欲,你们这样是……是……”
黛清说到后面,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兰似是早知道她的反应,“是怎样都无所谓,桑塘殿下怎么说都是一表人才,又贵为乾桑少君,给你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少君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黛清听她这话,丝毫未觉荣幸,“夫人,你有过喜欢的人吗?若有,那你一定明白,我的所求。我要的不过是和他一起共度往后余生,喜他所喜,忧他所忧,他晚归时我永远为他留一盏温暖的灯光,慰他辛劳,愈我彷徨。”
黛清的语气很轻很柔,直把人往回忆里拉拽,李兰有轻微的动容,却转瞬即逝,那又怎么样呢?毕竟已经死去的人不能复生,她的书生再不会腼腆地为她别上一朵早春杏花……她的幸福被生生断送,那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幸福!
李兰受了刺激,她狰狞着紧抓黛清手臂,冲她吼道:“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你别无选择!”而后狠狠地甩开,起身离去。黛清抽痛地“嘶”了一声,低声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听话。”
风吹满园,花朵还未及盛开,暮冬留下的印痕大片大片,将心事掩埋。黛清趴在桌子上,无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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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衣半敞,墨发四溢,桑塘哼着小曲儿往卧室而去,守在门外的百却欲言又止。桑塘一个眼神过去,百却立马别过头,瓮声瓮气地道:“您自个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桑塘不知道这厮在搞什么花样,径直越过他,他知道为什么了——
他的床上坐着一个女子,衣着倒是中规中矩,可这大晚上的,出现在他房间,陈志这烦人的东西,想干什么!而且那姑娘一脸的不情愿,当他是瞎的吗!
他故作姿态,“你是何人?”
黛清心中冷笑,呵,明知故问,真是白担少君之名,人模狗样。
见她垂眸不语,桑塘也不欲多言,挑挑眉,“我要睡觉了,姑娘可否移驾,从哪来回哪去。”
黛清又羞又恼,他也太欺负人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憋着一口气,嘲讽道:“不是您要我来的吗?怎么,少君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桑塘疑惑更甚,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压根就从没有见过她才对。
他走至床沿,黛清下意识地往里缩,他觉得很是好笑,自己怎么着都不像是一个急色之徒吧,这姑娘的反应可真叫人伤脑筋,他只是想跟她问个话而已。
“这位姑娘,我说,你能不能给我讲个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黛清见他真的只是正正经经问话,稍稍放松了戒备,“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到了这里。”
桑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可想不起来自己对她说过什么话,“哪句?”
“那日在交农湖,我唱了一首歌,你夸了一句唱的不错。”
桑塘摸摸下巴,好像……可能……也许是有这么回事,可这跟她出现在他房间有什么关系?他明白了——陈志那猪脑子不会以为他看上了人家,所以就直接往他床上送,这可真是冤枉!
他冷声对外喊道:“百却,送这位姑娘回去,另外,叫陈志滚过来见我!”
黛清紧抿着唇,这少君殿下的意思是说,他并没有想要她,这一切都只是府长夫妇的一厢情愿?
百却站着一脸纠结,“殿下你……”
“你什么你,没听见吗?”
他耷拉着脑袋:“属下明白。”
黛清半信半疑,直到跟着百却走出府衙,寒风刺骨,她才从这一乌龙事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道:“百却大人,我能问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百却头也没回,随口说到,“自然是某些人自作主张,竟把主意打到少君身上,真是不知死活!”
黛清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她的一切,都还好好的……
百却的心思飘忽到很远,殿下他,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