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红豆点点殷色,落笔宣上,午阳晚阴刻画谁人心上朱砂一笔,不曾铭记,忘川是河,奈何为桥。素闻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枝上一点鸦色,不肯栖息,耿耿不寐,思服而耽。
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
若有一日,我拨动素弦,横亘在月色之巅,你可否,坐在牧童骑过的黄牛背上,拿出你的短笛,为我吹奏塞北孤烟?我知道的,星星要搬家了。
而你,还回来吗?
这段微凉的话语,刺得人好生难过。我把它说给辛砚听,问他何意,他冷冷道:与你无关。
他真是个矛盾的小孩,对我的态度无非就是淡然或者漠然,与我无关,那此刻站在鸢萝栖的我他又作何解释?我总要多情的认为,不论他做什么,都是为我好,似乎这样,才能使得他的言行那么合情合理。
我看得出,小问对春分有浓浓的厌恶,毫不掩饰,可是那个小姑娘,却让我觉得亲近。
辛砚对我这般不冷不热,我已经没有心思在乎,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盲目游动挣扎,而他冷眼旁观,我不祈求他的救赎,我只是用余生在赌,他舍不舍得。
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什么,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殊不知——我从来都不是规规矩矩操棋人。
第五十三日
糖葫芦里的题若是有人答出,那么半月后它会消失,这种设定倒颇有点我的风格,大大方方离开潮晏楼,前往长槿。
离开,并没有知会过东流,他的来历,他的特殊,皆是迷语。他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是要去往哪里,正如他自己所言,只是找一个睡觉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潮晏楼,反正东院他爱住多久,都随他,他的房门还是半掩着的,初晨的日色深深浅浅投影进去,而我离开。
我见到了桑北由,长相风姿自是不消说,桑罗与他如出一辙。他的故事,我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不免有些好奇桑塘的母亲——启西晓,有何种魄力,让这样一个男人为她痴狂。
礼节客套是真的令我头疼,但也深知必不可少,若我不与人家客套几句,全程对待亲友那般随意,实则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客套完了,小问随桑塘回去,我记挂着桑罗临出门前托我办的事,转道去了芷厢殿。
他说他母妃这一辈子掐尖要强,最近舅舅又死于桑塘之手,近日也不见他,神色憔悴。想着我同样身为女子,且为人通透,便帮他个忙去劝劝她。我怕他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是不大爱说话的,当说客还是头一遭。
不过仔细想想,每次结契或是面对小问,我总能扒拉出一大堆的道理来,然后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文不成武不就,阴差阳错鸡汤熬的还可以,也算是有些可取之处了。
刚好那劳什子礼官拿了份单子去寻金凝报备,且不说金凝会不会与他唠上多久,反正我是不愿意等的,正好试试我的魅惑之术,效果显而易见。
毕竟金凝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一进去就对她行了魅惑之术。我如愿听到了想听的,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所有表面透露出来的庸俗愚蠢不过是自顾自的一场独角戏,所幸这部戏,结局尚好。
身在帝王家,有这样一位母亲,我也不好评判对或不对,但毫无疑问,她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桑罗。
从芷厢殿出去,桐叔早在外边候着了,这个老人有双很锐利的眼睛,但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表现得和善可亲,桑塘信他,可我却隐约觉得他不简单。
用过午膳后正是春乏时,把素弦取下,拥衾即眠。我又做梦了,那个穿浅紫色衣服的姑娘,那么好看,那个眼里有山风的少年,如苍山之巅的月华,彼时他眉目温柔,他们站在一起,那么般配。我并不嫉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们是天地间绝美的光景,我徒余赞叹而已。
人在刚睡醒,总是迷迷糊糊的,眼前似有华灯幢幢,人声嘈杂。桑塘抱着小问狼狈地站在我门口,两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当然事实也却是如此。
给小问换衣服时,我看见了她身上的许多伤口,我不敢去点,不敢去揭过往的残忍,她安静地睡着,我多怕她会一睡不起,但冷静下来我知道,有时候夙途是何其处心积虑。
东栏湖,梨花雪,故事可真美,真好听。
小问与那里有什么牵扯,我至今都没有问过,每当想起,都在想她的伤口会不会隐隐作痛。我并不太讶异会被推下去,然后看见绣有朝颜花的衣角在水中飘摇,离去。他们设计让我看见,却唯独不让我听见,给我破碎的影像,任我遐想万千,以为像操纵木偶一样,每一步怎么走都给我规划地明明白白。
我并不气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上总不会有万无一失,我没什么上进心,哪怕讨厌欺骗,知道被骗,我仍能从从容容。世间事,除却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落水的直接后果是,我生病了。
第五十四日
一大早拖着沉重的身子,潮晏楼,人去楼空,我不知道东流去了哪里,那片绣有朝颜花图样的衣角在脑海里经久不息。
回去的路上,燕子从南方来。
春分一侯,玄鸟至。
第六十五日
总算是从昏昏沉沉中得以清明,感冒真是一位久违的老友,整天待在屋子里养病,外面雷鸣不止,一场春雨下了好些时候。
已经确定清明令使在雨花台,做了个漏洞百出的筹划,就立马付诸实践。
春分二侯,雷乃发生。
第六十七日
春分三侯,始电。
子夜时分,雨花台,渐次桐花现。
小问催动岁时寂法,一个时辰内,不会有任何人察觉这里有灵力波动。
清明令使是个小胖子,懒,贪睡,一番自认为是情真意切的说辞其实根本就比不上无中生有的席梦思,因为它是清明。
鸢萝栖里,辛砚一反常态对我爱答不理,我偏偏喜欢在这种时候同他说话,即便他不会回我。
或许是天生的小强体质,也或许早已在书山题海中锤炼的百毒不侵,虽是有些挫败也无伤大雅。
我不会再渴求他喜欢我,只希望他一直这样,无欲无求地活着,这样,谁都不能让他受伤。
——苏问姜执笔
梓墟公元两千八十六年,阳月,土曜日,雷雨,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