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伸伸懒腰,窗外还飘着雨,天空灰蒙蒙,怪闷的。正欲关好窗子,一抹火红闯入视线,恣意洒脱,直奔——栖木馆。顿时觉得她是为公子而来,不安将她浑身席卷。
公子,对,赶紧去看看公子!
米丹正在门外等着,门突然打开,就见小良风风火火地往公子房子奔去。
公子的小院在栖木馆是独一份,奴隶又比较少,故而即便一人一间房也是有余,小良的房间与公子房间仅一墙之隔。米丹无奈叹气,这丫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眼神不经意略过那一抹火红色的身影,恐惧,震惊,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一幕幕鲜明,她愣愣地不做反应,那抹火红色的身影轻蔑一笑,便泰然自若地进屋。
“公子,外面……”
话语未落,那抹火红色的身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小良深吸一口气,早知公子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无风也无浪。只是公子也好,米丹姐姐也罢,从不提起,便也没有多做打听。
六年,安稳了六年,也算够了吧。
“小梦,好久不见”
小良下意识挡在公子身前,公子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如往常一样笑得风情万千又孤寂寒凉。
“先出去”
两人之间的谈话,她确实没有资格去听。低着头,从那红衣女子身旁经过时,悄悄抬头望了一眼,五官深邃,眉目间有一股英气,是个只一眼就让人觉得明媚张扬的美人,神色桀骜。
“米丹姐姐,米丹姐姐?”
小良纳闷,米丹姐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是和那个美人有关?她唤公子为小梦,亲昵间又透出几许疏离,公子和她是什么关系?
“啪!”
屋内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一惊。
“阮梦,你以为你是谁!阿婉已经等了你那么久,你依然自甘下贱,向她认一下错就这么难么?”
回答她的是一声声痛苦极为压抑的咳嗽,小良想前去,被米丹死死拉住,眼里泛着泪花,一个劲儿朝她摇头,眼里带着恳求。她指指院外,示意小良跟她出去。
知道自己就算进去也无济于事,想到刚才听到的声响,公子啊,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在乎一下自己?
“小梦,我再问一句,跟不跟我回去?”
阮梦嘴角已经渗出血丝,本来就面色苍白的他,又添了一丝妖冶,依旧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阿越,她说的,我都做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么?”
被叫做阿越的红衣女子语气稍软:“你明知道,阿婉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这个与阿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阮梦只觉满目怆然。竹妃已矣,心已倦怠,她当真是自己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不愿意放过呢。也罢,这偷来的六年安稳,迟早要还的。
“她是什么意思不重要,转告她,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用这般拐弯抹角,最后一次,从此天涯路远,再不相干!”
阮梦说完这话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姬平越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多留,他总是这样,一个胆小鬼,懦夫!非要和阿婉闹别扭,到后来还不是阿婉说什么是什么,何必呢?
美眸划过一丝蔑意,只是她不会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说之前阮梦还对她们留有几分期望,那么今日就一丝不留。
阮梦听着脚步声远去,悲凉更甚。是,阿越说的不错,他是自甘下贱,当初为了那人的一句话,在栖木馆一待就是六年,这六年,有小良这丫头陪着,比什么时候都轻松。
阮郎不归
竹妃梦碎
世人啊,总喜欢在别人的悲喜里,唏嘘感慨,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或艳羡,或讽笑。一有什么别离转身,就能编出无数轰轰烈烈的悲歌,在猜测中,做饭后笑谈,或是揪着某段风流韵事,指指点点。太平年月,过剩的时间无处撒,只好成天听些绮丽故事。
“梓墟公元两千八十四年,有子阮郎,形貌昳丽,上可治国安邦,下可风花雪月。偏爱栀子,因一人,转爱竹香。时与帝女清婉,竹马青梅,愿结百年之好。清婉喜竹,曾言可与之共死生,是以人曰:竹妃。虽存戏谑意,然谁人不知,此竹妃,缘系阮郎。
只叹世事无常,梓墟公元两千八十六年,阮郎始乱终弃,弃帝女不顾,踪影难寻……”
小良哗啦啦翻着书页,“乱写,乱写!公子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眼眶红红的,公子承受如此多的流言蜚语,自始至终不曾辩解过一句,书上说他滥情,可是公子明明就是再专一不过的人啊。他不善良,但是他从不曾主动去伤害过谁,别人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不过一句该杀,可是凭什么公子只是使了些手段保全自己,便要被冠上阴险歹毒,心术不正的名声,非要他身败名裂,受尽千万人唾骂,散谣之人,其心可诛!
她恨恨地揉皱书页,那里赫然写着:梓墟公元两千八十六年,阮郎无耻,其也常情耳,盖其父,不过窑馆公子之流,手段下作,入得国公府为夫侍……其子亦是下贱,安能攀得清婉帝姬?
不是的,书上都是假的,写书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肆意诽谤他,那什么清婉帝姬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什么竹妃,她哪里配?
“良夜”
米丹端着一盘糕点,放到她跟前,余光看见那行字,放盘子的手微不可查地僵硬,手指划过那戳心字句,回想起那多个不见天日的日夜,泪悄然滑落:“良夜,你相信吗?”
“米丹姐姐,我不信的”
小良起身拿帕子为米丹姐姐拭去眼泪,米丹制止她,拉过她的手坐下,“良夜,不要想,也不要问,只要相信公子,就足够了。比那些话更恶毒的,公子不是没有听过,既然都过去这么久,谁是谁非是说不清的”
小良本来还想问那个红衣女子的事,米丹姐姐这样说,就是要把她想说的话都掐灭。
没关系,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