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隔着九年的时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多数都是封筝说,爷爷听,那一盘的玉米封筝强撑着也就啃了两个。暮色下的封村,罩在一片月光里,远远的看见自光影里步出两个人影,离得近些,封筝眯着眼瞅着,才看清是老爸老妈,手里拎着好些东西,扑棱扑棱的像是个活物,赶忙出了树亭,奔了过去。
“妈,你从哪拎了只鸡回来啊?”
“这不,水东爷爷听说你要考大学了嘛,特地让水东奶奶捎上一只自家养的土鸡,说是让你补补,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啊,现在城里可买不着这么正宗的土鸡,明儿就炖给你喝,哦,那个,回头你让水东他们几个都过来啊,反正你也吃不掉,浪费了可惜。”老妈嘀嘀咕咕说着一堆话,封筝一句都插不上,直到老妈拎着鸡去了厨房,才算是让封筝安宁片刻,老爸倒是早就去了树亭,和爷爷说着话,声音很小,封筝也听不太真切,模模糊糊几个字眼里,好像是关于祭礼的。
作为封村人,封筝其实也就只知道封族的祖先是位将军,因为战功显赫,有些功高震主了,于是急流勇退,躲在这山坳里,阖族避祸隐居起来直至今日。封村的祭礼三年一次,只有年满十八的封村人,才能参加,正好三月刚过十八岁生日的封筝,自然也在参加祭礼的名单里,今年已经二十一岁的哥哥封璟三年前也参加过,那时想一同回村的封筝因为要中考被留在南京,没能回来,为此足足和老爹冷战了一个多月。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封筝确实也好奇明日的祭礼,迈开脚步复又往树亭走去。
说着什么的老爹抬头正好看见封筝,让开一步,搬了个小木凳,示意封筝坐下。
“筝子,晚上早些睡,明早会起得很早,可不能像在平时周末可以赖床啊。”
“要起很早吗?老爹,你和爷爷说说祭礼呗,明天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把小凳踢到亭柱边,靠坐下来,山坳的晚上有些冷,封筝抱着手臂搓了搓。
“没啥要说的,别乱说话就行,跟着我们,就不会出错,就是,嗯,最好是不出声。”老爹说到一半,顿了一下,背着光,封筝也没看见自家老爹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有点幸灾乐祸。“冷了,回房休息吧,早点睡。”
“老爹,才八点就睡啊,还给我说说祭礼呗。”早就习惯了熬夜苦读的日子,乍一抽离现实里紧张的日常生活,封村里的慢节奏,封筝也是轻易没办法适应。
“没啥好说的,有本事明早不用你妈叫你起床。”老爹笑闹着提溜起封筝,一把推出了树亭,“晚上这山里冷,再一个月就高考了,要是冻感冒了,你妈不找我算账啊,你现在就是一国宝熊猫,自己也注意点。”
“好吧,那让妈明早叫我啊,太早我可起不来。”封筝交叉着双臂,背后心透着冷意,再不敢久留,就朝着里屋走去,路过厨房门口,老妈和奶奶拾掇着拎回来的鸡,像是刚从热水里过了一遍,拔过的鸡毛散落一地。
九年没回老宅,少时住的屋子居然都没什么变化,衣橱里还挂着从前穿过的衣服,放在身前比划,好小啊。封筝竟然在自己家里有种探秘的感觉,爷爷奶奶,老爹老妈的房间都走了一遭,原本还想去看看老哥的房间,结果挂着把锁,实在没趣,只好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翻出手机,相册里多了张老哥房间被锁的照片,索性找老哥聊聊天,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复,猛得拍了下脑门,“老哥跟着下山区,也不见得有信号啊,发了也没用,好无聊啊,睡不着。”猛得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着滚,封筝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老哥折磨的有被虐倾向了,居然开始怀念做试卷背单词的日子了。
山坳里的气温总是比城市里要低上几度,尤其到了晚上,更要冷些,初夏袭来,蝉鸣还未响起,晚风打在窗户上,还有嗡嗡的声响,下午见着的古宅总是在封筝的脑袋里窜来窜去,有点乱,总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封筝也说不上来,厨房里鸡汤的香味逐渐透过缝隙钻进屋里,带着股香甜的味道,仅存的一丝对待未知事物的好奇,立时不见,只有满脑子的好吃的,思绪慢慢放轻,睡意悄然袭来,不多会就会了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