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小雪已经不再断断续续地飘落了,秋火尘披着大氅独自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经过这次的教训,她算是知道了人心还能多险恶,就是连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在见到自己落魄的一面时都想掺一脚。
谁还不为了自己而活。
她此次出府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买炭火,所以方才她和流溪流水分开走了,流溪和流水去买炭火了。
她在想,上一次那个柴禾垛里的姑娘怎么样了,后来那些人都去追她了,所以很有可能他们把那位姑娘抓回去了。
所以她要去延安看一看,不能让无辜的人代替她去死。
她正出神的想着,突然冲过来一辆马车打断了秋火尘的思绪,秋火尘往街道的一边稍了稍,马车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远远就瞧见郡王妃独自一人在路上走着,这大冷天儿的,郡王妃可是要去哪儿啊?”
窗口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只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马车里。
秋火尘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女子又说道:“郡王妃快些上来罢,外面的天如此寒冷,不如来我的马车里暖暖身子罢。”
秋火尘也没有迟疑便上了马车,她坐在这位姑娘的对面,看着这位姑娘的脸庞,方才在外面就看到了这姑娘的脸一会儿哀一会儿乐的。
秋火尘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她莞尔一笑,递给了秋火尘一个暖手炉。
“郡王妃可是要去哪儿?”
“延安,你呢?”
只见姑娘面露喜色,亲切地握住了秋火尘的一只手拍了拍说道:“我也是要去延安,郡王妃不用再唤我‘姑娘’了,可以唤我‘唐婉’。”
原来是陆家的媳妇,据说她自小便与陆家公子订下了亲事,现应该嫁与陆家公子有两年了。
唐婉突然开口:“我要去延安见我的夫君,郡王妃为何要去延安呢?”
秋火尘掀开了一点帘子看向窗外,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秋火尘慢慢地开始保持警惕。
她看向唐婉的眼睛,里面全是友好,丝毫看不出要套她话的意思。
她便说:“听闻延安城里有一处糕点铺,那里的玫瑰酥味道甚好,我想去看看。”
唐婉听了秋火尘的话之后忍俊不禁,看着秋火尘疑惑的神色她解释道:“郡王妃说的那个糕点铺半年前就歇业了,郡王妃现在要去的话一定是吃不到了。”
这……秋火尘心里正盘算着该作何解释,唐婉突然又开口了。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成穆……你这是为情所困。”
唐婉无缘无故地念了一段不应景的诗文,秋火尘抬头看向了唐婉。
她震惊地看着唐婉,唐婉的双眼依然是那样纯洁不存一丝污垢,可是却将她的心事看穿。
她此番也不全是为了那位素不相识的姑娘,也有和郡王赌气的意思。
“唐婉……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情’字都写在你的脸上了,再者大冷天儿的,为何你要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呢?”
秋火尘心里闷闷不乐起来,为何她半年来努力地隐藏自己的所有情绪,到现在她已经可以跟随着节奏来调解自己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却被眼前的唐婉一眼看透。
唐婉拿出了一盒玫瑰酥递给了秋火尘说道:“既然你我二人同病相怜,以后你我便是交好的朋友,其实那个做玫瑰酥的糕点铺已经搬去建康城的仙食屋里了,仙食屋就在醉仙楼里,来日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常去那里一聚。”
同病相怜?看来唐婉也许有着和秋火尘同样的遭遇了。
秋火尘接过了唐婉递来的一盒玫瑰酥,她今日还未进食过,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秋火尘笑眯眯地看着唐婉说道:“你的文采居然是这般好,方才听你吟了一句诗,世情薄,人情恶……果然是同病相怜,既然我们是好友了,不妨邀我去你那里借宿两天?”
唐婉笑了笑,这郡王妃的小心思还真是多,定是出门没有带够银两。
“好。”
天色逐渐地暗下来,秋火尘此时已经坐在了唐婉的身边,二人将身上的大氅各解开来,盖在她们的身上刚好可以代替一件棉被,便就这样安心地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清早,今日的阳光比昨日的强烈,将地上的积雪都晒化了,秋火尘和唐婉在延安的城门口下了马车。
城门口贴了新的布告,内容是关于最近发生的暴乱,内容不重要,秋火尘没有在意。
马车并没有跟随着她们二人进城,而是按着原路返回建康了。
“诶?唐婉,为何马车回去了?”
唐婉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回答道:“陆家人让我来这里,并没有让我回去的打算……”
秋火尘见唐婉说这句话时,眼中透露些辛酸,便心疼地抱住了她安慰道:“你放心,我走的时候会带你一起的!”
唐婉拍了拍秋火尘的背,拉着秋火尘走向不远处的酒楼。
她怕是离不开了。
刚进入酒楼就见掌柜的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原来是普安郡王的王妃呀,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郡王妃也是来住店?”
“不住店,我只是用午膳而已。”
掌柜的心里纳闷着,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接二连三的有贵人驾临,玉牌上的字他都瞧的清清楚楚,改日他一定得去寺庙里找个高人好好的瞧那么一瞧,是不是马上就要发财了呢……
“郡王妃可曾来过小店?今日小的瞧着郡王妃好生面熟。”碍于秋火尘的身份,掌柜的不敢多瞧秋火尘,只是刚才那几眼觉得有些面熟,倒也说不出来像谁。
“从未来过。”其实秋火尘小的时候和一位好友偷偷地来过,常常结伴偷跑出来胡吃海喝,只是那位朋友和她没玩两年就走了。
她也只知道那位朋友的生活很是穷苦,那位朋友走的很突然,连名字她都没来得及询问。
“成穆,用完午膳我便带你去我的宅邸瞧一瞧,虽然不比你那郡王府,但也着实不错。”
秋火尘和唐婉坐在金食屋的一处靠窗位置边吃边聊。
“城南边的胭脂不错,我们待会过去看看,他们家的胭脂有许多种颜色。”
“好。”
不消一会儿,两位“同病相怜”的女子就变成了一对好友了。
虽然和唐婉聊天很轻松,但总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而且不少于一双眼睛。
用完午膳,秋火尘和唐婉挽着胳膊往城南走去,路过秋府,秋火尘深有意味地望了一眼。
她现在是郡王妃了,不用再怕被人抓走了,只要将玉牌一掏,谁敢对她不敬……
见秋火尘发起了呆,唐婉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想什么呢?”
秋火尘突然反应过来,她们都已经走到胭脂坊门前了。
“没有,我们快进去吧,我想快些去你家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