戆三爷是谁?戆三爷是钟老吉的儿子。
钟家祖辈酿酒,也算薄有家产,却是人丁单薄,只得这根独苗,娇惯得不得了,打小就被伙计们左一个“戆三爷”、右一个“戆三爷”地喊着,仿佛他的名字就是戆三爷似的。
这小子打小顽劣,天不怕地不怕,见了斗大的字就头疼,偏好使拳弄棒,撒野胡闹,现而今就连老吉老爹也罩不住这匹烈马了。这不,昨儿大早就带了几个伙计,赶了骡子驮了大酒囊,去县城里陈家酒馆送酒。陈家跟钟家数代世交,一个酿酒,一个卖酒,亲如家人。掌柜的陈大头有个年方二八的女儿,有意许给戆三爷。戆三爷要去送酒,老吉老爹一则想让他历练历练,二则也好让陈家看看未来的姑爷。可这世道,儿子走了两天,他的心就这么悬了两天……
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早套上骡子,钟老吉带了钟癞子,泼喇喇过溪水,向枪响处奔去,就在他们翻过林密草长的野雉坡时,老吉老爹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见他那宝贝儿子钟戆三赤条条给绑在树上,两个小土匪拿着荆条,正没头没脑抽打。钟戆三筋肉暴胀的胸前、背后,全是深深浅浅的血印子,人已经昏过去了。
“快停手!”老爹摔下骡子,“我……拿钱赎人……”
钟癞子更是跪到踞坐青石板上的彪形大汉面前,叩头如捣蒜,“谭大爷,您放了他吧,要多少钱都成!”西山台子的土匪跟钟家是有交情的。腊月三十闹新年,哪一年,他们喝的不是钟家酒坊的头锅烧酒?从钟癞子到糟坊的那一年起,腊月二十四就是他上山送酒——而每一次下山来接酒的就是眼前这个“谭大爷”和疤瘌眼。谭大爷是侯扒皮手下八大金刚首座,所以人人当面叫他谭大爷。因为他长得瘦,尖嘴猴腮,人在背后多叫他“谭猴子”。谭猴子两眼一翻,拿刀在钟赣三胸前做个开膛的比划,说:“放了他,谁叫他吃了豹子胆,敢坏八爷的好事。哼,我这里正要拿上山,让八爷练枪法呢。”
老吉老爹双膝一软,瘫倒在地,谁不知道侯扒皮的枪法,连苍蝇蚊子都逃不掉。戆三若是抓进了西山台子,哪里还有命在?戆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钟家岂不就……老吉老爹话也说不利索了,“谭大爷饶命,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
谭猴子冷笑道:“孩子,屁也不懂,会和八爷争女人?”
老爹看着几个捆得粽子似的伙计,“你们怎么得罪了阎罗爷呀?”
那几个伙计面如土色,哪里说得出话。老吉老爹一把扯开胸前衣裳,“你们要杀要剐,冲我老头子来,欺负孩子,可不是好汉。侯八爷在咱武陵山,可是响当当的汉子。”钟癞子护在老爹身前,“谭大爷,您给八爷求求情,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就算卖了酒坊,也要留下钟家的独根根呀。”他抱住疤瘌眼腿子,“看在咱们年年送老酒的份上,您也给说说话儿。”疤瘌眼在谭猴子耳边低语一阵。谭猴子喝道:“都他妈起来,这小子你们抬回去,不死算他命大。钟老吉,子债父还,你得跟咱们走一趟,要还不了那娘们,哼,看八爷不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