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上黑影子,经理郝文龙就驾驶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3000,开进了汴河湾子。因为是深秋里,天黑的比较早,时间才六点,就已经天黑了。郝经理扭着大屁股下了驾驶室,就挺着啤酒肚子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室那边,亲手把车门子拉开,就从里边磨磨蹭蹭地下来了一位洋娃娃似的女人,那女人一边下车,一边还手里拿着小镜子对着脸上左瞅瞅,右瞄瞄,接着,就把手里的小镜子朝套在左手腕子上的花手包里一塞,却又从那里掏出来一把小木梳子,在意非在意地梳了几下子头发就把那玩意儿塞进了花手包里了。这才伸手去接过来好经理手里拿着的喝茶用的玻璃茶杯子,放在手里替他拿着。让人见了,也可显露出男人的几分派头来!男人和女人就都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一个很大的红雨布帐篷里,老板娘菊香一见他俩,即刻笑脸相迎,两只长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两个月牙儿似的说:“哟喂!好经理哩!还是给您安排在3号可中?”
郝经理拿出打火机子点烟吸着的同时,两只眼睛就笑眯眯瞄着老板娘的那双漂亮的长眼睛,像是私私地对它说话。一边就回答说:“管(行)呢!”
老板娘的白脸羞得猛一红,心里就慌慌地避开了郝经理的那种眼光,这才瞟了一眼跟在郝经理身边子最近常来的那个洋娃娃似的女人,就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你,也来哩?”
那个女人鄙视了老板娘一下,没有吭声。
就有一位大眼睛女服务员为顾客在前面引着路,男人和女人就跟在后边往里面的小包间去了。
餐厅里的顾客已经来了很多,张张餐桌子几乎快都挤满了座。有的为了增添一些气氛,就将两张小餐桌子或者是六张小餐桌子凑合在一起,成为小方桌子;或者是大长方桌子,以便于喝酒、说话、划拳,热热闹闹一场,外面还有顾客正在纷纷地走进来。
郝经理左手的指头夹着烟,放在嘴上两眼眯乎着吸着,一边迈着倒“八”字步,目不旁视地朝前晃着。但身边子那一位却酸溜溜地说:“这个老板娘,俺每次来,见了她那骚样子,心里就恶心。你看她那两只眼睛多么骚?专勾引男人哩。哼!啥玩意?你没看你一进来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你看她那两只母狗眼,直勾勾地钩着你哩!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三子,你可别瞎屌喘(胡乱说)噢?”郝经理慌忙用手去拦女人的嘴,迅速地朝各个餐桌子上扫视了一遍,就说“这个女人可是有来头的哩。乖,你知道她是狗日的谁的片子吗?不然,单凭她(他)俩个外地人,能让在这里开水上餐厅吗?”郝经理没敢说出那个人物姓名来,停了片刻,就把右手朝女人肩膀子上一搭,嘴就伸到女人的脸旁,逗她说,你是不是变成醋罐子啦?
去去去。女人伸手在嘴边子搧了几下子男人嘴里散发出来的烟味,就噘着嘴巴,说你要是再敢瞎说,俺可就不理你了噢?
从命。男人即刻将大嘴巴凑近女人的耳朵边子,声音小小地说,狗日的,赶明(往后),俺一切都听小母老虎你的,可管?
女人这次没用手搧男人嘴里散发出来的烟味,却白了他一眼,有点儿撒娇的样子,说俺量你也没有那个胆!
那位大眼睛女服务员这时候用钥匙把3号小包间的小门开开了,她就走了。男人和女人就进去了,接着就把门关上了。
郝经理其实并不是汴城哪个公司的经理。不瞒你说,郝天龙原来是在汴城县运输公司上班,那时候,他什么官衔也没有,仅仅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搬运工人,后来他所在的那个公司倒闭了以后,他就在汴城西关的鹿鸣广场旁边开了灵璧石奇石馆,灵璧石是一种观赏石,它位于中国四大名石之首,石质坚硬,呈青黑色,多有洞穴,抚之有声,美妙动听,结果就卖灵璧石发了财,一下子就成了汴城有名的大款了。人们就都喊他是郝经理。说真的,郝天龙喜欢别人这样喊他。只要谁个喊他郝经理,他听了以后,就喜得鼻子眼睛都在笑。让人感觉,他浑身上下都在笑呢!
两个红雨布帐篷都不宽,却都是很长,很长。并排只放着两排折叠式的长方形的小餐桌子,桌面子一律是用奶黄色塑料板制作成的,四周包的是不锈钢的包边,晚黑里经电灯光一照,甚是光亮宜人。能让人感受出来一种特别的情调。一张小餐桌子,只能并排坐着两个人,去那里用餐的,多是一男一女成双成对的。但稀儿早晚(有时候)老头子和老嬷嬷也去那里凑凑热闹,或者说,也想体验体验新鲜味儿哩!不过,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去那里的也有,但少。中间是走道,自北向南长约二十多米,两个帐篷子里面都是放着一百张小餐桌子和二百把小靠背椅子,再里边的尽南头,就是几个小包间了。
去小包间的,那都是在汴城有脸有面的人物,要么,就是外地老板来到本地洽谈生意什么的。据说,去小包间里用餐,那得花很多钞票的呢!每一个小包间里边,都有一个女服务员专为守在那里给顾客倒茶啦,倒酒啦,有时候,还要陪着顾客喝酒呢。不客气说,单凭汴城的职工目前每月发的那点儿薪水(工资),恐怕不够去水上餐厅里包一次小包间的哩。
忽然,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进来的那个人,咋一看,模样儿倒像个乡下来赶城的小老头子。头发显得也蓬松也很乱,是灰白色的,上面还布满了一些尘土,朽得像当年乡下的泥瓦匠盖草房子抬土圾用的旧毛绳子似的;腮边子上的胡子,和下颜上的胡子,长得乱糟糟的,也没有用光脸刀子剐掉;身上穿的西装褂子皱拉巴叽的,很难分清是灰色的还是黑色的了,看来已经陪伴主人好多年了;里边的白衬衣领子被脑油蹭得黑巴乎的发光;脚上穿的那双黑皮鞋子,上面沾了些红泥和土;个子细高高的,脸很瘦,就突出了两边子的高颧骨了;额头上有几道横纹,眼角上的皱纹不怎么明显;两只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让人感觉那双眼睛里边充满着智慧和男人的毅力。
那个人,每次来水上餐厅用餐,总是比别人晚来。但他是那里的常客。
每次来,他都是骑着自行车来。说起来,他骑的那辆自行车,想当年,那可是真正的明牌子货哩!永久牌,而且还是加重的呢!可想而知,现如今破得实在不能够再破喽。说真的,像那样一辆老掉牙的自行车子,现如今,即使丢在大街上保证小偷不去偷。除非收破烂的,把它弄到废品收购站当废铜烂铁卖掉。
女人就用手攘了一下走在前边的男人,声音很小地说:哎,这个男人,俺好象在哪见过?
乖,当然你见过他喽。男人说,这个人,俺早就认识了。是汴城水利局的,这个人还当过水利局的局长。嗯——,现如今,水利局可能合并成农林局了吧?他大概是住在汴城的东关挨城外子。叫……噢——想起来了,他姓姬,大概叫姬为农还是叫姬为什么。乖,这个人怎么落难成这副样子?
那个人来水上餐厅用餐很简单,既不买香烟吸,也不买酒喝,只是告诉服务员,说给下两大碗青菜面。但必须是手擀的面条子噢?给师傅说,要多放辣椒。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呼哧、呼哧地剋完了两大碗青菜面以后,急忙喊来服务员付钱,然后一抹嘴,风尘仆仆地走了。
像这种人,在水上餐厅,来之匆匆,去之匆匆,不会引起别的顾客注意的。但时间一长了,却吸引着老板娘注意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