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荒凉寂寞了，你真不该到这里来。”黎小杉说。
“我看这里像世外桃源，哪里有你黎小杉，哪里就不会冷静的。”女同学莉莉说。
小杉便缠着唐哥一起去狼沟河划羊皮筏子钓鱼。他唐哥琢磨，这荒凉的狼沟再也没啥让小年轻感兴趣的，再说人家姑娘特地从武威赶来，也就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这样吧，上午我去巡道，吃过午饭就去狼沟河吧。”小杉乐得高声叫唤：“哇，唐哥亚克西！那咱们俩抓紧做午饭。”莉莉捎来些鱼、肉罐头、大米，小杉疯狂地叫唤：“哎，开洋荤啦！……”又和女同学一起合唱：“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想着你的人是我啊是我，牵挂你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
那隧道、大弯道和山梁护坡，那几公里关键区段，往常来回得走三个小时，可今儿上午唐达祥感到脚下很轻快。小年轻们的欢声笑语和歌声的旋律还留在他耳边，使他也感觉年轻了些。他甚至想到，自己也该抽时间去老家古浪县看看，女人死去六年了，娶过媳妇的人有时会更想女人。他老爷子让人捎信来说，要他回老家再寻一个。好赖娶上一个就是了，三十多岁的人不能总当光棍。
巡道房房顶上的炊烟比往常浓烈，想必两个小年轻正忙着做饭弄菜呢。可唐达祥走近时，屋里却没有一丝声息。他推门进去，见到小杉正搂着女同学接吻。他想退出门去，小杉忙上前拉他：“我们把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了。”莉莉也并不为让别人看到他们亲密的行为而腼腆，忙端菜盛饭。不出大米的地区大米比面贵得多，平时唐达祥很少吃米饭的。红烧牛肉、沙丁鱼是莉莉捎来的罐头，大葱炒鸡蛋是现成的。仨人吃得津津有味。小年轻殷勤地给唐哥夹菜，让唐哥有些不好意思。
放下饭碗，唐达祥就去拾掇羊皮筏子。这种筏子做起来并不复杂：把八个或十个用羊皮缝成的口袋充了气用竹片皮绳捆扎成桌面大小，就成为下水过河的工具。筏子放在后院多时没用，唐达祥怕弄脏小年轻们的漂亮衣服，就自个儿动手彻底地冲洗了一阵，又打足气。
狼沟河这一段河面很宽，有三十多米，常年流淌着高山雪水，水很清，河底俱是沙石。唐达祥把筏子放下河沿，双手牵住皮绳。小年轻跳上去时，筏子剧烈晃动着，莉莉惊怕地尖叫，小杉高兴地疯叫。唐达祥忙让他们坐稳了。他用自制的木桨把筏子划向河中心，在四周布下鱼钩。水流缓慢，筏子几乎就在原地浮动。……陆续钓上来十来条鱼，大的有尺把长，小的比手指粗不了多少，在塑料桶里活蹦乱跳。一个浮标晃动得特别厉害，唐达祥断定：“这是一条大鱼。”他提竿时竟一下子提不起来，咬钩的鱼带着筏子往前浮动。费了好大劲才提起来，原来是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鱼，尕娃娃似的。小杉和莉莉像抢娃娃似的抢抱大鱼。唐达祥看看怀表：“我们回去吧，我下午还得去巡道。”小杉央求：“唐哥，让我们再玩上一会吧，莉莉老远来的。”他俩便划浆玩儿，乱折腾，筏子直打转晃荡。唐哥竭力平衡着筏子：“你们不要乱来。这里水很深，不要把筏子弄翻了。”
“我和莉莉都会游泳的。唐哥，你会游泳吗？”小杉说。
“娃娃时会狗爬式，多年不下水，忘了。”唐哥说。
小杉脱去鞋袜，一双光脚丫子浸在水里，说舒服极了。莉莉也学他这样玩。小杉又建议和她一起下水游泳，莉莉说她没带游泳衣，事先又不晓得这里有条河。小杉不顾唐哥的阻拦，快速地脱剩了一条三角裤头，跳进水里畅游，蛙式、自由式、仰泳，不断变换花样。他仰望着蓝天白云，心里舒畅极了。在兰州，天总是灰蒙蒙的，又被高楼阻隔成一块块的，从来没有这样明净开阔。唐哥警告他再不能往前游了，前边有几处漩涡。他游了半个钟点，唐哥再三催促，他才爬上筏子，浸湿的小裤头把下身高高低低的地方全显露出来。
回到巡道房稍歇了一会，莉莉说：“还不到三点，我正好赶上三点十分的慢车回武威去。”小杉挽留她住一夜，明天走。他唐哥寻思，小伙丫头干柴烈火，不要在夜里弄出什么事情来，劝说道：“这里除了狼沟河再没啥好玩的地方，小杉你同学想回去也好，把那条大鱼让她拿去。武威市里副食不少，可这样大的活鱼还是不多见的。”莉莉也直率：“唐哥，谢谢啦。”
黎小杉送女同学上火车之后，一回到巡道房就说：“湿裤头窝在身上难受死了！”莉莉在他没办法换，现在他要向唐哥借着穿。唐哥递给他一条，他换上后嬉笑着：“肥得可以装进一个娃娃，球都露出来了。有小一点的吗？”唐哥让他自己到箱子里去找。他见到箱子里有不少闪闪发光的奖章和大红奖状本，感叹着：“哇，这么多！唐哥你真行，我怕是一辈子也拿不上一个。”唐哥说：“你这么年轻，人生的道路还长着呢。”小杉突然惊异地叫唤起来：“这方砚台很稀贵的！你还写毛笔字吗？”唐哥说：“三年前一个老乡用这一只旧砚台硬要换我身上一件破棉衣。”小杉仔细端详着：“这肯定是古砚，雕的花纹很古朴。唐哥你可要好好保存着。”唐哥很豪爽：“你要喜欢，我就送给你。”小杉没好意思要：“古砚是文物，你咋能随便送人。”
戈壁荒漠，气候反复无常，中秋时节，白天还很暖和，夜晚竟飘起雪花来了。小杉欣赏着窗外的雪景：“这狼沟地区真有意思，这么早就下雪了。这雪景多美，一片白茫茫的洁净世界。”他带来的都是夏季衣服，冻得蜷缩着身子。唐哥把炕烧热乎了，这小鬼天刚黑就钻进被子。唐哥刚睡下不一会，他挤了过来：“咱们钻一个被筒吧，我一个人睡怪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