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次日五鼓天明,蒙汗药酒劲已过。窦尔敦一睁眼,发觉自己合衣躺在冰凉的砖地上,顿时大吃一惊;他急将身子一掂,站立起来,接着又瞧见桌子上明晃晃插着一把单刀。再一看,自己的那对护手双钧不翼而飞。他在室内床前桌后找遍,冷丁忆起昨夜喝酒酌情景,转身把那弯嘴转心壶拿起来,揭开盖住壶里闻闻,蒙汗药味还没消,他断定昨夜有奸细混进把双钩盗走,气褥连连跺脚,‘派人把夜里送酒端菜的那个兵丁传来问话,那兵丁听说此事,吓得面如土色,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窦尔敦面前。窦尔敦见此情景,心里明白了一半,按撩胸中火气,倒安慰起他来,说道:“堂堂七尺之躯,干嘛学妇道人哭天抹泪?快快站起,山寨不行这个,只要你如实把经过说出,不得掺半点假!”
那兵丁起采,给窦尔敦瞳一响头,禀报道,“壶里的酒,我是从伙房酒缸里现灌的,灌的时候,我还尝了半碗,并无半点蒙汗药味,路上我又尝肉,也倒是怪,尝肉时突来一阵风把我帽子刮出两丈多远。黑灯瞎火,我就放下盘子拣帽子——”窦尔敦听到这里,猛一拍桌子,把那兵丁吓一大跳,急着又要跪下,窦尔敦说:“俺不是冲你撒气,俺气恨的是那奸细,用调虎离山的招儿把你调开!你拣帽子工夫,他就在酒壶里放了蒙药一一你说是也不是,那兵丁刚刚寻思过味来,连连说:“是,就是,准是!窦尔敦一摆手,爽快地说:“此事不全怪你,只怪那奸细诡计多端,今后多长个心眼,别再上这样的当,去吧!’那兵丁听了,如释重负,走出室外,已是冷汗一身。扬脸看,瞧见二察主白恭戟从后窘匆匆赶来。
白巷戟此时还不知夜里窦尔敦的双钩被盗,他这么匆忙来,一是报告那两名寨兵被杀,另外更主要是想通过报告之时,前来寻风摸底,打听动静。兴许悬心理的变态作用,往日他看见窦尔敦,有严种亲近感,也比较知心,今日却觉他他和窦尔敦之间,竖起了一座冰山,冷冻得他心尖子打哆喀。当他得知寅尔敦双钧被盗,开始一惊,继而不由暗暗钦佩起黄天霸的神通广大,心中同时涌起一块幸灾乐祸的情绪,窦尔敏哪会往这方面想,仍把他看作是自己的肋手和心腹。他听自霸戟报告昨夜进来奸细杀死两名寨兵,神色一阵紧张,包切地问:“那御马怎样?”白恭戟骗他说:“亏昨夜眼没眨,在马厩守候一夜,御马才安然无事!”窦尔敦“嗯”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只要御马在,黄天霸纵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了我等!”
白恭戟问道:“寨主双钩被盗,约定下山比武之事,如何处置?”窦尔敦坚定,自负地说,“钩被盗,俺还有镔铁泼风棍!就是赤手空拳,俺也视黄天霸如鼠辈,打他个钻窝进洞!”
正说之间,有一寨兵火急进来,呈上一封信,说是山下有人用响箭射进来的。打开看时,见信上写道:
“连环套窦寨主麾下:
夜里本将偶患风寒,身体欠佳,事,改于明日,特此函告。钦命二品顶戴漕标副将黄。”
今日比武之
窦尔敦看完信,气愤地往地下一摔,骂道:“反复无常之辈,诡计多端之徒!明日再不敢战,俺仿照诸葛亮当年羞辱司马戆之法,送一套娘们衣裤给他,着实羞他一盖,看他还有何脸面自称那个鸟顶戴副将!”
再说那黄天霸,因何路通,计全搬宣,延二府兵马来到,只好先虚晃一枪,向窦尔敦下书,诈称有病,把比武日期延至明日。当天他并没消停,而是带朱光祖等人暗自踏勘丁连环套后面的水网地带,又命地方上秘密准备渡水的排筏。
傍晚时分,宜化。延庆两路兵马到。黄天霸改昌官服,军命在握,召集带兵众官,部署攻山夺寨行动。他命何路通协同宜化府绿营守备,率领五百人马,从后路乘排筏成泅渡进山,首先夺得御马,然后在白恭戟内应下夺察烧山,他带延庆州府的五百兵马,同朱光祖一起在山前正面布阵,比武引诱窦尔敦上钩,他命计全带本部兵丁,在山路两旁设伏,见机行事。部署停当,辱就各位,一夜无话;
次日午时,黄天霸带兵刚到,忽听一声炮响,山前闪出前来迎战的连环套山寨兵马。但见刀枪夺目,阵列肃然。左右两翼各有弓箭手射住阵角,中央一路,在斗大的‘窦”字帅旗前窦尔敦威风凛凛。骑马提棍,临阵而立,窦尔敦本是愈性子。带山寨众多兵马,已在这里久候多时了,山寨内只留二寨主白恭戟带一少部分寨兵守寨。
官兵一到,双方对垒,刨拔驽张。窦尔敦最先看到了穿箭衣马褂,戴花翎缨帽。骑马横刀的黄天霸,接茬在黄天霸身旁,又看见下朱光祖。褒尔敦看见瓷光祖广立刻联想到夜里双钩被盗之事。他深知集光祖的神偷手段,断定裔钩必是他所为。不由火冒三丈,一指对面阵里的朱光祖,高声痛骂道:“你这个三只手,全不念当年的情份,宽然帮狗吃食,你以为盗丁俺双钩,俺就杀不败黄天霸了?这是妄想,看俺手段!”
失光祖被窦尔敦骂得羞愧满俭,不敢正面迎视。安尔敦拍马冲来,大喝:“黄天霸,快来棍下受死!”黄天霸出阵。挺刀跃马相迎,喝道:“窦尔敦。有什么手段只管使来,今天定叫你做刀下之鬼!”
安尔敦于马上抡圆手中的镇铁泼风棍,照黄天霸劈头就打,黄天霸举刀背迎拦。刀棍相碰,叮当山响,火星直溅,震得黄天霸虎口有些发麻,暗想:“窦尔敦力大棍沉。硬碰硬必斗不过,还得用轻招缠他!”于是他在马上又耍起三十六路万花刀。既不费力,又可以拖延时间,为偷袭后寨的那路人马打掩护。
窦尔敦一心只想同黄天霸决一胜负,当时并没想到这一点。因他那天已领教过他这路花刀,一边舞动铁棍挡拦,一边大声讥讽道:“要这样轻飘的花刀,也配戴顶子。穿花袍?皇上老儿真真瞎眼,封你个岛副将,呸,真丢人!”
黄天霸面红耳赤,咬牙切齿,舞飞鱼鳞紫金刀,恨不得一刀把窦尔敦斩于马下。可是黄天霸却奈何不了窦尔敦。两人在马上来来往往,就象风车滚动似的快。真可谓‘棍如龙搅水,刀似鹘穿云’。两边阵上,呐喊扬成,战鼓震天。两人厮杀丁有一百多个回合,黄天霸渐觉力气不支。这时,他又耍开滑头,用刀背把棍架住,问道:“贼儿黄老爷不愿同你这么隔靴挠痒,你敢下马步战么?”
窦尔敦正巴不得听这句话。因他素来不习惯马战,加上由钩改棍,打起来只觉别扭,身手不得施展。他当下答道:“小儿任你!第子怕你步战不成?”
黄天霸掉转马头就走,借往返工夫,稍息恢复体力。窦尔敦属石雕的菩萨——心实。他并没回去,而是把马就地栓在一棵树下等侯再战。
黄天霸回来时,先发制人,挥刀直取,窦尔敦抖擞精神,就地跳起迎斗。两人闪展腾挪,棍来刀住,又斗了几十回合。窦尔敦想速战速决,突然铁棍横扫,招式一变,东摇西摆地打起八仙醉棍来。脚步摇而不乱,进棍横竖有方。一路醉棍打下,把黄天霸打了个汗流浃背,心中十分焦躁。
窦尔敦看在眼里,有童卖个破绽。黄天霸,见暗喜,当胸一戳急进绝命刀。窦尔敦使个解数,横打黄天霸的上三路。黄天霸情知上当,急忙撤身回刀;一档一撩,刀锋撞在棍身,“当!”地崩出个豁口。黄天霸越发吃惊,拎刀就走。
窦尔敦一挥手,几百名寨兵象潮水一样掩杀过来,这边官兵急速迎战。双方兵对兵,将对将,杀成一团;喊声连天。正杀得难分难解,突然寨兵中一阵慌乱,他们突然发现连环套寨中几处起火。
山寨的火原是何路通串人所放。就在山前两军对阵厮杀之时,何路通和宜化府绿营守备,串官兵乘排筏秘密攻上后寨。先夺下御马,然后依计假意杀败二寨主白恭戟,使山寨陷入一片混乱,乘此混乱之时,官兵在白恭戟暗中配合下,走一路,赚一路关口险隘,放一路火,官兵赚开中寨之后,立刻把聚义厅点着了。
那聚义厅本是元世祖忽必烈时代所建的一座道观。全术结构,面栋雕梁,巍峨雄伟。殿木历经三百余年,早已响干,一经火燃,很快着盆,犹如天火,熊焰烈烈,饶天烤地,山下看得十分清楚。
此刻,在山下正与官兵厮杀的那些寨兵,一见寨中起火,已无心再战,纷纷回撤,官兵趁势掩杀,寨兵死伤甚多。窦尔敦顿时抛开黄天霸,大吼一声,就象咆哮的狮子头,冲入官兵群中,抡动镐铁泼风棍,“嗖嗖嗖”棍带呼啸卢,一扫一大片,为回撤的寨兵压后断路。
窦尔敦在后面断路,跟寨兵回撤到一个拐弯处时,突然从狭窄而又陡峭的山路两边,跳出众多的乔裴成寨兵模样的官兵,窦尔敦误以为是山寨自己人,没加防范,并大声催促着:“快回山寨救火,俺来掩护你们!”一语未了,只见人群咀同时伸出几十把挠钩,窦尔敦躲闪不及,忽被伏兵搭倒,急用绳索捆绑起来。
这时候,率官兵设伏的计全才敢在窦尔敦面前露脸。计全原是一名镖客,人称神眼,早年他曾在黄三泰手下踩盘子,浪迹江湖。黄三泰指镖借银那咱,他就同窦尔敦结下仇恨。比时抉路仇家相会。计全扯着驴脸,得意狂笑道:“窦尔敦,你没想到吧?!”
窦尔敦情知中计上当,已追悔莫及。他见事已至此,再也挽回不了败局,便泼口大喊:“快给老子一刀,来个痛快,来世再拽你们这帮王八蛋算帐!”喊完,他把眼睛一闭,再不愿看这些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