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主人得了怪病,老主人就开始孤独了。这孤独在女主人死去那一刻达到了顶峰。失去母亲,大主人和小主人也变得日渐沉默起来。大主人心里还有着无限的愧疚,对于母亲的离去,他痛不欲生;小主人虽然还小,但他眼睁睁看着瘦弱的母亲一天天干枯,终于撒手西去,那痛苦是丝毫不亚于大主人的。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他的童年为此蒙上了一层无法消除的阴影。每当看到别的孩子在母亲怀抱中幸福快乐地嬉闹时,小主人心中都充满了苦楚和凄凉。或许,他的那种孤独只有我懂。因为我们遭遇到了同样的悲惨:都在童年失去母爱。
孤独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吞噬着这世界上的所有的一切。在这个巨大的黑洞里面,你们人类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而我们这些狗类,连一粒可怜的尘埃都算不上。
或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一条爱思考的狗。在这一点上,我很像大主人。他是一个喜欢思索的人。他思考时常常眉头紧锁,微微闭着眼睛。我知道他在用思考对抗孤独。他的孤独一方面来自母亲的离去,另一方面还缘于精神的无助。在他读大学的日子里,他每次回家都会悄悄去女主人的坟地,在坟前一站就是大半天。虽然他的脸上看不到泪水,但我知道他的心正在哭。母亲的坟头永远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我捕捉到了小主人的脚步声。我对小黑说我该回家了,小主人来找我了。正沉浸在温暖阳光里的小黑睁开惺忪的眼睛,四下里瞅瞅:没看到那个男孩啊。我笑笑,站起来。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那是小主人。
今天是新年,他穿了一件新衣服,是老主人给他买的。这身天蓝色的球衣小主人很喜欢,村里的很多小伙伴在去年就穿上了这样的衣服。我拍拍小黑的脑袋:走吧。小黑嘟囔着:这才出来多长时间啊,你真没有自由!看它还不想走,我不再搭理它,跟着小主人,摇着尾巴,一颠一颠往家跑。
家里很安静。大主人正在睡觉。老主人正在院子里摆弄一堆碎石块,我猜他是在为盖兔棚做准备。他看到我和小主人走进来,对小主人说:你在家看门,我出去一会儿,等你哥睡醒了,你们自己下点饺子吃。小主人知道他要出去串门,找他的几个仁兄弟去喝酒。老主人一年忙到头,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才能闲下来。小主人很懂事地叮嘱他:爹,你别喝得太多了,早点回来。老主人笑笑:我不能喝多。他出去了。小主人不相信他的话,摸着我的脑袋自言自语:看吧,回来的时候准又是醉醺醺的。我抬抬前爪,表示同意。
小主人探头看看呼呼大睡的大主人,笑着对我说:你看他还打呼噜呢!我呜咽了两声,附和着小主人笑。他在我面前蹲下来,撅起嘴巴:喏,又剩下咱们两个人了!
我理解小主人的心思。其实他现在特别想出去玩耍。远处传来小伙伴们隐约的嬉闹声,他们大概是在玩捉迷藏吧。
自从女主人走了以后,小主人一般都呆在家里。他是一个乖孩子,懂得老主人要出去做活,他要在家里看好家。我看他孤单落寞的样子,用嘴咬他的鞋带,想逗他开开心。此时,我多么希望能有小伙伴到家里来陪小主人玩。可自从女主人离开以后,村里的小伙伴似乎都商量好了一样,不再主动来找小主人玩了。小主人为此很落寞。他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他最要好的伙伴就是我。而我,只是一条刚刚长大的狗。
忽然,我听到小黑发出一声求救的惨叫。声音来自不远处,好像就是我们刚才晒太阳的地方。小主人似乎也听到了,侧起耳朵来看着我。我朝他呜咽。他听懂了我的哀求,挥挥手:走,去看看!我像得令的将士,一个箭步蹿出门外。
已经晚了。
我看到小黑正被懒熊压在了身下,他们的身体已经连在了一起。此时,懒熊正在得意地做着交配的动作,目光迷离地看着我,两条腿紧紧箍住小黑的屁股,嘴里发出愉悦的叫声。小黑一开始还试图挣扎,可它很快就放弃了。赖皮躲在懒熊的身后,嘴里流着口水,跃跃欲试地想占一点便宜。懒熊龇牙咧嘴地对着它吼叫:滚远一点!
看着眼前肮脏的混乱的一切,我摇摇头,走开了。
小主人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在村里长大的孩子,经常碰到动物交配的场景,见怪不怪了。他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调皮地笑笑。他大概不知道那条被懒熊压住的母狗曾经属于我。如果我愿意,此刻和它交配的应该是我而不是相貌丑陋的懒熊。
妈的,今天真是晦气!
恼恨的是,不远处谁家突然放了一挂一千响的鞭炮,吓得我一激灵,差点连憋了半天的尿都喷出来了。
我抬起左腿,把一泡热腾腾的尿液喷射在一棵老树的根部。因为受了点刺激,我的宝物过于坚硬,这泡尿喷得太高,把树根下一窝蚂蚁浇了个措手不及。对于这些可怜的家伙来说,我的这一泡尿基本上就相当于决堤的黄河长江了吧。
跟着小主人回到家,我安静地蹲在自己的窝旁,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一片树叶,心里乱糟糟的。小黑和懒熊交配的情境不时地在我眼前闪现。或许,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搭理小黑了。对我来讲,小黑不过是一个能解决性欲的母狗。
我知道村里的好母狗有很多,我应该找一个比它优秀百倍的纯种母狗来做伴侣。我打算等春暖花开时,就出去寻找心爱的母狗,和它交配,让它怀上我的崽。但我不知道,那时是否能够找到自己的最爱。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春天来时,小黑会为懒熊生下一窝狗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