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103700000003

第3章

是一个白天值班的护士,维尼,帮我拆的绷带。他大大的双手很粗糙,但却有条不紊的。护理室内冷冷的,非常整洁。我躺在工作台上,纸在身下沙沙作响。我看着装满棉花棒的玻璃罐,还有酒精瓶,整洁地贴了标签的抽屉。维尼有个准备好的银色盘子,里边有剪刀、小钳子、夹子和乳膏。

开始剥我胳膊上的药棉块前,他停了一下,“需要有人陪你吗?史汀生医生再过十五分钟就集合完毕了。”他指的是卡斯珀。

他朝我笑了笑,那是他特有的笑容,张开嘴巴,露出全部的牙齿。每一颗牙齿都镶了边,就像一幅画或一张金色的照片。我突然有种冲动,想碰一下某颗闪亮的牙齿。

维尼笑着说:“你喜欢我漂亮的牙齿?为了这个笑容,我花费了很多,但也是为这个笑容,才花费很多。你应该懂我意思吧。到底要不要医生过来?”

我摇了摇头。不用。

“哦,那就好,你是个坚强的女孩,戴维斯。”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我一条胳膊上的纱布,把长长的药棉块从我左手剥去,然后又剥掉了右胳膊的药棉块。药棉块扔进金属垃圾桶时,发出潮湿而柔软的碰撞声。我的心跳加快了一些,没有低头看。

维尼用钳子拔缝线时,靠得很近。他突然有种柔滑的味道,就像发油和咖啡。我紧紧地盯着天花板,眼前形成了黑色的云。一块嵌板上有个肾脏形状的污点,颜色是在锅里加热太久的黄油色。

“我弄疼你了吗?”他问,“我已经尽量小心了,女孩。”

有水流的声音,是维尼在洗手,我抬起了自己的胳膊。

因为包了很久,胳膊苍白苍白的,皱皱的。我翻转过来,看着红色的绳子一样的伤疤,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我小心地碰了碰它们。维尼哼哼了一声,是乐观轻快的调子。

对他来说,我只是某一天碰到的另一个可怕女孩。

“可以吗?”他把药膏抹在双手掌心,抬了起来。

这些新的伤疤下面,可以看到老的伤疤。我的伤疤就像水坝之类的东西,卖力工作的人不断推着新的树枝和木棍,压到旧的上头去。

我朝维尼点了点头。他手上的药膏暖暖的,抹在皮肤上感觉很好。

我第一次切割自己时,最美好的部分在完事之后:用棉球擦拭伤口,小心翼翼地晾干,仔细检查,再把胳膊架在胸前作为保护,诸如此类。

我割自己,因为我应付不了,就是这么简单。世界成了一个海洋,海水冲刷着我,水声震耳欲聋,水淹没了我的心脏,我的恐慌像行星一样巨大。我需要释放,我需要伤害自己,比世界伤害我更甚,然后我就可以安慰自己,好了,好了。

卡斯珀告诉我们:“这不合常理,对吧?伤害自己却能让自己感觉很好。那是通过让自己疼痛来祛除疼痛的一种方式。”

问题是:以后呢?

就像现在,就像现在发生的事情。更多的伤疤,更多的伤害。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更多伤疤等于更多耻辱,也等于更多疼痛。

维尼在水槽里洗手的声音把我唤了回来。

看着自己的皮肤,我的胃一阵翻腾。

维尼转过身来,“第二轮。你确定不需要人陪同吗?”

我摇了摇头,他给我扔了一张床单,让我赶紧回到检查台上,示意我脱掉短裤。我在床单下方迅速脱掉了短裤,屏住呼吸,一直让床单紧紧盖住自己的纯色内裤。我的大腿刺痛起来,室内冷冷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不觉得自己怕维尼,但还是小心追踪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且把街道感带到表面,以防万一。我小的时候,如果睡不着觉,就在食指和拇指间摩擦床单。此刻,我在做同样的动作,摩擦的是内裤。柔软的粉色内裤,全新,放在我窄窄的床上,带一张小小的卡片。我有七条这样的内裤,一周七天,每天一条。上面没有破洞,没有污点,闻起来没有臭味、尿味或经血味。想着内裤,感受着手指间干净的棉布,我的内心有了一点变化,就好像压在石头堆下的人被拽了出来,石头散开,这个人哼了一声,安顿下来,呼出一口气。

“护士。阿瓦。给。我。买的。这。内裤。”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低声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这话源自哪里,不知道为何突然能说话了,也不知道为何吐出的是这些词。因为很久没出声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就像一只青蛙在呱呱叫。这是一个长句子,是在不知道沉默多久后,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我知道他会尽职地在日志里写上:C.戴维斯在去除绷带时说了一个完整的句子。C.戴维斯说到没穿内裤的事。病人平时不愿意说话,选择性缄默症。

“她可真是太好了,你跟她说谢谢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在阁楼上切自己时,穿着一件T恤,穿着内衣裤、袜子和靴子。流的血太多了,埃文和邓普不知道怎么办,他们用床单把我裹了起来。

“你应该谢谢她。”

我穿着医院防护服和拖鞋来到克里利。护士阿瓦给我找了衣服。护士阿瓦给我买了崭新的内裤。

我应该谢谢她。

从我大腿上取下的纱布和衬垫就像着色的横幅,维尼把它举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他用小钳子拉着夹着才取掉的。

胳膊上的也是这样:他拆除缝线时并不疼,但用小钳子往上往外拉时,我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

很快,疼痛又来了,只是这一次让我想起切割、深深地切割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必须用玻璃戳进去,深深地戳进去,马上戳进去,割裂皮肤,然后狠狠地,狠狠地拉拽,制造一条值得你溺死其中的河流。

哦,制造那条河流可真痛!那么尖锐的疼痛,让人一下子眼睛模糊,就像帘子挡住了你的眼睛,鼻孔里喘出牛一般的粗气。

真痛,痛,痛,但是,血流出来后,一切都温暖起来,平静下来。

维尼看着我的眼睛,我喘得太快了。他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

“好了。”我坐起来时,他仔细看着我。我下方垫着的薄纸撕坏了。

梯子。我大腿上的伤疤就像梯子的横档。嘣,嘣,嘣,我的手指从膝盖移到了大腿顶端。维尼抹了药膏的双手漆黑漆黑的,衬着我的苍白。药膏的感觉很好。大腿上抹完药膏后,他示意我穿上短裤,并递给我一小桶蓝白色的药膏。“一天用两次。暴露在空气中,会时不时痒得难受,感觉很紧,还有刺痛感。”

我把那个小桶抱在胸口,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双手放在我腿上,他温和的手指,我丑陋的腿。我有点想让他把手放到我身后,环抱住我,或许,只是很轻很轻地放在那里,让我可以把头靠过去,就那么待一会儿,吸一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和父亲在一起时一样,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我眼睛后方有点涌动。

我无视双手的颤抖,擦了擦脸。真热。我的身体开始升温。我觉得害怕。维尼清了清喉咙。

“大家都在手工室,女孩,要不要我陪你走到那边去?”

“卧房,”我把药桶抱在胸前,“卧房。”

维尼有点伤感的样子,“好吧,宝贝,好的。”

路易莎不在房间里。她们都在手工室弯着腰忙碌,到处是胶粘的棍子,一包包扣子和纱线,还有大量闪闪发光的星星贴片。

泪水在我的眼里澎湃,我把头埋进枕头,这样就不会被人听到。伤口是那么痛。我想爱丽丝,爱丽丝会轻轻摸我的伤口,会从她老爸那里偷来酒,然后和我一起在她的房间里哭。再听着我们的音乐,啜饮瓶子里的酒,看着太阳系的夜光轮转,在她的天花板上发光。因为你受伤时,如果有人爱你,你希望他们会帮你,对吧?受伤的时候,如果有人爱你,你希望他们会轻轻吻你,把酒瓶举到你的嘴边,用手指抚摸你的头发,对吧?卡斯珀应该会为我的理性思考骄傲吧。

我在一个满是女孩的地方,她们都很热切,但我不需要她们。我需要那个我再不能拥有的人,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我该把他们放在哪里呢?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像鬼魂一样在我身边逗留的人?爱丽丝曾说:“你还那么小,就失去了父亲。”

一年多以前,米奇在电话里朝我哭喊:“她不会的,那不是她的风格。她为什么要割自己?你就在她身边。”但他根本不知道爱丽丝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在很远的地方,几个州之外。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后来,我就成了幽灵,游荡在街上。

我母亲还活着,但她也是个幽灵。她深陷的眼睛从不远处看着我,身体一动不动。

有太多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哭完了,我的身体累坏了,太多的泪水把感觉都冲走了。我起床,跌跌撞撞地步入太过明亮的大厅,走到护士站。维尼说得对,我的伤疤痒得可怕。

我的外部着了火,内部却空空如也。我没办法切割自己,但我想把身上的某些东西弄走,我需要释放。

维尼在护士站后头,给了我一个金色的笑容。所有护士的照片都钉在台面后边的立方墙上。那上边还有很多孩子的照片,有些胖乎乎的,有些非常瘦,还有表情严肃的青少年,以及狗狗,很多狗的照片。维尼的女儿肯定是穿白色镶边连衣裙的那几个女孩,长着黝黑黝黑的头发,跟他一样。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简直跟鸟窝一样可怕。只是闻一闻,就让我觉得不舒服,我想让头发全部消失,一点也不留。

“剪掉。”我嘶哑地说。

维尼举起双手,“别,别,等一会儿,等拿了一日通卡,让别人带你出去,去美发店或者别的什么店。我不会碰女孩的头发。”我把拳头砸在柜台上,“现在,现在就剪。”

“臭三八!”他低声说道。

他猛地用手指指向护理室,“来吧,来吧,还有,别哭了。要想弄头发,只有一个办法。”

在自助餐厅,伊西斯最先开口,她小嘴一张,通心粉和乳酪滑回了盘子里。“我的天哪,夏克,快瞧瞧你。”

布卢笑出了声,深沉的声音一出,极有感染力,惊动了坐在她旁边还没开吃的弗朗西。弗朗西也笑了起来。布卢说:“我恨你,安静的苏,不过你看上去真好多了,差不多像个人了。”

维尼用电动剃须刀推过我的头皮,头发一堆堆重重地落到地面上时,他也唏嘘不已。“脸,这女孩有脸。”他说。

我在护理室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块真正的镜子,长长的,在门后面。我得一直看着自己的脸,但没有看太久,因为看到自己时,我开始感到悲伤。

女孩们安静下来,我开始吃东西。你可能觉得,把伤疤显露在一群浑身是疤痕的女孩们面前,应该不会觉得怪异,其实不然。我的目光一直落在盘子上。我想在餐后偷走失物招领箱,找一件长袖衬衫。我觉得暴露太多,冷冷的。我想念离开家前穿的那件破破烂烂的芥末黄开衫。它让我觉得有地方可藏,很安全。我想念我所有的衣服,不是那些在街道上游荡时的衣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衣服,条纹T恤,花格子衬衫,还有羊毛帽子。

伊西斯长着小猎犬一样又瘦又不安的脸。她用手指把蓬乱的头发辫绞成圈。其他人都等着。桌子尽头,路易莎无力地朝我笑了笑。

我喜欢梅森罐的碎片。这种罐子很厚,必须用力才能击碎。跟其他玻璃不同,梅森罐碎片大块大块的,呈曲线形,闪出尖锐的光。它们可以留下又宽又深的伤口。厚厚的玻璃片好洗,节省,放到绒布袋里,藏在我的工具箱里,下次使用。

想到这里我先行颤抖起来,就像在护理室的感觉一样,卡斯珀说这是一种“触发”,“是碰到了难以接受的事情”。此刻,我看到几个人开始皱眉,比如长着海蓝色眼睛的、苍白的萨沙。布卢和延斯在等待,脸上毫无表情,匙叉停留在空中。

我觉得我想告诉他们,觉得自己想说话。我感到胸腔里有嗡嗡声,心里似乎有些词,只是不能确定该如何整理一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张开了嘴——

桌子那一头,路易莎说话了。她的声音嘶哑而华丽,她参加唱歌的那个乐队叫“无爱”。

“玻璃。”路易莎说。她已经在收拾餐具了。她是个急躁的食客,吃一点这个吃一点那个,从来不会停留太久。“她用玻璃弄的。绝望冠军的早餐结束。”她朝我们耸了耸肩,带着厚纸板杯、塑料盘和匙叉朝垃圾桶飘然而去。

餐桌周围的空气僵硬了,每个女孩都回想起自己最喜欢用的工具。过了一会儿,紧张的空气又松弛下来。

伊西斯继续吃东西,“心真硬,夏克。”

我盯着那一堆闪光的通心粉,单排的绿色豆荚,以及那一坛棕色的苹果酱。

“不是夏克,伊西斯。是夏莉。夏莉·戴维斯。”我的声音不嘶哑了,跟铃声一样清晰。

延斯说:“哇,某人发声了!”

布卢点了点头,盯着我,若有所思地啜饮着咖啡说:“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卡斯珀在她的办公室里朝我微微一笑。“大变样了,”她说,“会说话了,头发剪了,绷带拆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伸手去拿她桌子上的纸张,还有蓝色的圆珠笔,却听她说:“别。”

乌龟在水槽里停了一会儿,就好像在等我一样。它小小的身体在水里上下摆动着。它喜欢底部的那只小船吗?船上有一个洞,足够它游过去。它喜欢那个供它爬上来休息的大石头吗?它有没有想过要出来?

我拉了拉从失物招领箱里找来的连帽衫,裹紧了,让兜帽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丑,我跟她说。我的声音不太清楚,因为脸藏在风帽里。真丑,很丑。

只要巴贝罗在娱乐室的长沙发上一睡着,延斯就会马上消失,每晚都如此,我不可能注意不到。其实,她本来就会告诉我一声的。“我要去下厕所。”她边说边往屋里看,看我在电脑上做什么,长长的马尾辫落在肩膀上。“我肚子真出毛病了,得离开一会儿。”或者说:“我去走廊里小跑一下,觉得有点被幽禁的感觉,你好好的。”然后她就走了。

奇怪的是,我现在对上课有点着迷了。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完成了十二个单元的课程,差不多是虚构的高四(注:高四:美国的高中有四年,分别为高一Freshman,高二Sophomore,高三Junior和高四Senior。)上了一半的水平。点击“提交”时,会有一种满足感,之后,就是等着延斯回来,输入密码后给我评分。没有了其他孩子、不好的老师和恶心的人和事,上学变得超级简单了。

我在等延斯回来,一边等她,一边看巴贝罗在长沙发上打呼噜,这时我突然想到,延斯可能根本不是去做她说的事情。不过,还没去想她到底在干吗,我就转而去想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她不在,巴贝罗又在昏睡。

几分钟后,我打开了另一个窗口,设置了一个Gmail账号,绞尽脑汁想出他最新的E-mail地址,输入了,抱着最美好的希望,打开了聊天盒子。我有一年多没跟他说话了。他可能在线,也可能不在。

嘿,我打了这个词。

我托着下巴等着,脑袋觉得有点冷,因为头上一点头发也没有。我把风帽拉紧了。他应该在,因为并没有显示麦克不在线什么的。

他真的在。

我的天哪,真的是你!

是的。

你还好吗?

不好,也好,也不好。我在一个精神病院里。

我知道。我妈妈跟我说了,是你妈告诉她的。

我穿着该死的从失物招领箱拿来的衣服。

我在演出现场。

谁的演出?

火嘴俱乐部的,叫捕蝇草,你知道火嘴吧?你应该会喜欢他们的。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方逗留了一会儿:我想你。

没有回复。我的肚子收缩起来。过去的感觉有一点回来了:我多么喜欢——那时候多么喜欢米奇(注:米奇:是麦克的昵称。),可让我困扰的是,他要的是爱丽丝,即便爱丽丝不喜欢他。不过爱丽丝已经不在了。我咬了自己的嘴唇。

我回头看了看巴贝罗,他一条腿伸到了地板上。

对方正在输入……随后:我让妈妈给你捎些T恤衣物。

他的姐姐塔尼亚,现在应该大学毕业了。米奇的房子总是暖暖的。冬天,他妈妈会做油腻松软的长面包和大罐的热汤。

聊天窗口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没说他想我之类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脑海里低声咆哮的声音抹杀掉,那个声音告诉我:你又脏又恶心,白痴。谁会想要你?

我五月会到七街口来,跟我现在的乐队一起去参加演出,在那里待两天。你能把我写在访客名单上吗?

当然!

我咧嘴笑起来,简直要疯了,想到要见米奇,整个身体变成了羽毛,那么轻盈。米奇!

麦克打道:演出结束了,明天有课。真不敢相信是你,你有电话吧?

我起身冲向娱乐室墙上的电话,那里用三福牌墨水写着号码,还写着晚上9点后,早上6点前不得打电话。我往回跑,脑子里重复着号码,就在这时,短靴绊到了一个塑料椅,我扑爬到地上。巴贝罗一下子起来了,移动的速度比以往都快,他取下耳塞,转了一圈。“舒马赫去哪儿了?该死的舒马赫跑哪儿去了?”我挣扎着起来,他快速看了看电脑上的东西。

他用肥胖的手指按了一个键,电脑屏幕变成了黑色。米奇消失了。

“回你的笼子里去,兔崽子。我去追捕你的同伴。”

巴贝罗和护士阿瓦在紧急出口的楼道里找到了延斯。她没有肚子疼,也没在跑步。那天晚上我从路易莎那里得知,她在跟杜利医生做那事。

我蒙在被单下边,一眨眼,睫毛就拂到了织物。我朝路易莎咕哝了一声。

“两人干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路易莎低声说,“他们竟然没早点抓到她,真让我吃惊。”

走廊里出现了一阵忙乱:电话铃在响,延斯在护士站大哭。路易莎说:“真是糟糕。他们现在就会把她踢出门的,再把他开掉。也可能不会开掉他,只是训斥一番。他只是个住院医生,他们总搞得一团糟。”她停顿了一会儿,说:“希望延斯别想着到了外边还能在一起,因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拉开我脸上的被单,“你还小,不会真正明白的。”她还没有卸妆,睫毛膏晕染到了眼睛下方。

“他选择她是因为她好到手。我们都好到手,对吧?我也曾经以为找到了那个唯一呢。”

我踌躇着说:“也许……他真的喜欢她呢。”

可能吗,可能吗?杜利医生是个美男子,根本不需要引诱毁掉的女孩。他想要谁都可以得到。路易莎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男人很奇怪的,小不点。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干吗。”她把被单放回我脸上,爬回了自己的床。这时,她的声音变得沉闷了,可能她也蒙在了自己的被单下。“我曾经让一个家伙——那时觉得他那么帅气和善良——我让他拍了照。结果他转身就把照片发到一个怪异的网站上售卖。”她在哭吗?我有些迟疑。她真的在啜泣,而且,我听到萨沙也在自己房间里喵呜喵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这个地方就是女孩们哭泣的世界。

路易莎在哭,整个走廊都在哭,只有我没哭,因为我已欲哭无泪。我踢开被单,爬出了床。米奇本来那么近了,我却错过了。我失去了他。路易莎咕哝着说:“他们应该在你刚来时就告诉你的,告诉你那种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我们所做的事情,已经叫人不会爱我们了。不会以正常的方式来爱我们了。”

她一只手像蛇一样从被单下蜿蜒伸出,在空气中摸索。我抓住了她的手指。她的指甲染成了光亮的蓝色,带着小小的红色斑点。她喉咙里哽咽了。

“你要明白这一点,小不点。你能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吗?”

有人受伤,需要帮助时,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知道有人爱他们呢?我照着人们的说法做了:我爬到路易莎的床上,坐在她的Hello Kitty床罩上方。我们这群人中,她是唯一拥有自己的床罩和枕头套的人,她还汇集了一些毛绒拖鞋,放在床下方。我把粉白色的被单缓缓地从她脸上拉下来,让我刚好能抚摸到她的头发,她有一头美妙而蓬乱的头发。

我在想延斯,走廊里安静下来,她被带回了自己房间,整理行装,等候发落。她这一段时间都和杜利医生黏在一起。他们都去了哪里呢?有没有用过护理室,有没有在地板上撒了沙沙作响的纸?他们有没有在检查台上做过,还是一直在楼梯道里?会不会冷呢?他们会聊些什么呢?他们俩都那么高那么漂亮,干净的脸,性感迷人。我描绘着他们亲热的画面,大腿内侧觉得暖暖的。随后,米奇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他金色的骇人发辫非常柔软,从来没有粗俗的气味,他坐在自己卧室的老休闲椅上,朝着我和爱丽丝微笑,让我们尽情地疯,把音乐开得很大声。我从来没跟米奇在一起过,但我试过,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他在一起,非常想,可惜他爱的是爱丽丝。我找的那些男孩闻起来就像烧焦的玻璃,像怒火。污垢一条条地留在他们的皮肤上,还有文身和痤疮。他们住在车库里或汽车上。我知道这些男孩从来不会黏人。他们很油滑,在秀场肮脏的后台或派对的地下室洗浴间完事后,他们就会溜走。

爱丽丝有个男孩。他长着狼一样的牙齿,穿长长的黑色外套。他们在爱丽丝家的地下室里干那事,就躺在海绵一样的粉色地毯上,我在屋子那头裹着睡袋,全都听到了。他给她留下了一些东西:银色的手链,非常薄的长袜,装有圆圆的蓝色药丸的俄罗斯套娃。一旦他不打电话过来,她就会大哭,喉咙都哭哑了。一提起他的名字,米奇就会把目光移开,你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发紧,脸色暗了下来。

想到两个人的身体融合在一起,我觉得很伤感,并且隐约有点对什么的渴望。我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试着让自己的脑海变成空白,忽略那些发痒的伤疤。路易莎在梦中不安地叹息着。

我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延斯的妈妈像面团一样丰满,长着圆圆的脸和紧抿着的嘴唇。她的爸爸很肥,蔻驰牌的夹克拉链紧紧地绷在肚子上。她父母站在走廊里,忧虑地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儿,护士维尼让我们聚到娱乐室,把门锁上了。我们不允许跟延斯说再见。女孩们在屋子里动来动去,从箱子里拿出牌和游戏器具,围着圆桌子跟维尼一起玩。布卢站在窗口,脏兮兮的金发用一根乱糟糟的头绳扎住,燕子文身在脖子后头闪着微光。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她走了。”

我们冲向窗子。停车场里,延斯的爸爸将两个绿色手提箱举到黑色斯巴鲁汽车的后备厢里。天空是灰色的,冷冷的样子。他把自己塞进驾驶座,整辆车因为他的重量往下一沉。延斯像一根可弯曲的稻草,高出妈妈一大截。妈妈拍了她胳膊一下,打开后门钻了进去,让她坐在爸爸旁边的副座上。她一直没有抬头看我们。

车子融进了车流,消失在长长的咖啡和酒吧街区,那地方还有中东饰品店,热狗店里售卖的热狗有二十二种。米奇夏天的时候在那里工作过,他的皮肤散发出拼盘和泡菜的味道来。

天空铺满了黑色的云。暴风雨即将来临,这在四月一点也不寻常。布卢的声音把我带了回来。“可怜的布鲁斯。”她指着窗子外头,轻声说。

巴贝罗站在停车场的一角。他今天没穿防护服,而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帽卫衣和长袖衬衫,还有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跟街道上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哦!”我说道,紧接着又“哦”了一声。

他喜欢延斯。巴贝罗的名字叫布鲁斯。

他戴着一副金属丝框眼镜,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笨手笨脚……还有点……和蔼。布卢和我看着他擦了擦眼镜,爬进自己那辆生锈的橘色两厢车里,开走了。

“可怜,可怜的布鲁斯。”布卢低声说。

人们合到一起,有时又分开了。

同类推荐
  • 死神让你别出声

    死神让你别出声

    死亡的气味,让人如此胆寒心惊。当人们试图揭示死亡的奥秘时,引来的却是无尽的报复和伤害……他再次出现在校园里,但眼神已经和过去那个放着光彩的少年不一样了。他竟然把一个追求多年无果的女同学趁夜绑到了学校后面的花园里,并侮辱了她。接下来的几天,他相继用一条粗绳子,把几位曾经刻薄的对待他的老师,勒死在学校的图书馆里。
  • 猫城记

    猫城记

    老舍最为奇绝的小说作品。一架飞往火星的飞机在碰撞到火星的一刹那机毁人亡,只剩下“我”幸存下来,却被一群长着猫脸的外星人带到了他们的猫城,开始了艰难的外星生活。猫人也有历史,拥有两万多年的文明,在古代,他们也与外国打过仗,而且打胜过,可是在最近五百年中,自相残杀的结果叫他们完全把打外国人的观念忘掉,而一致的对内,导致文明的退化。而“我”亲眼目睹了一场猫人与矮子兵的战争,以猫城全城覆没而结束了这座私欲日益彭胀的外星文明古城……
  • 狂侠天骄魔女

    狂侠天骄魔女

    本书是梁羽生武侠小说的代表作之一,亦名《挑灯看剑录》。金国统治之下的北方,义士耿仲处心积虑十几年摸清了金国经济军事情报,书成一册,临终前遣儿子耿照递交南宋朝廷以作抗金作战的参考。耿照南行前突遇惊变,出行计划泄露,其母暴死,所有疑点均指向姨父秦仲及表妹秦弄玉,姨父又不明不白身亡,与表妹暨恋人秦弄玉也反目成仇。耿遭遇金国武士,幸被“玉面妖狐”赫连清波所救并结拜姐弟。赫连清波与“蓬莱魔女”柳清瑶决斗落败,柳却为耿照疗伤。
  • 凰图腾

    凰图腾

    同名电视剧《凰图腾》由郑爽、白冰、张默、张翰主演。缪风燕和宁彩蝶是公主府的一对姐妹花,一主一仆却情深意重,怎料二人同时倾心于青梅竹马的丞相之子段飞鸿;正当彩蝶意欲退出之时,一场阴谋使得二人的主仆身份在一夜之间改变,风燕冒充彩蝶成为皇妃,彩蝶以风燕之名潜入宫中,宠妃诞下疯狗、先皇遗物莫名失火、段飞鸿患失魂症……令她们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连发生。另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每个人都不可抗拒地成为链条上重要的一环!当友情与爱情卷入宫廷争斗,在爱与恨、情与仇、权利挣扎与欲望斗争交织的环境中,谁能保持最初的纯真?谁才是冥冥之中命运的王者?
  • 都市迪斯科

    都市迪斯科

    欧阳秋对儿子欧阳满仓不满意一辈子了。用欧阳满仓的话说,他几乎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欧阳秋就没有看上过他。他今生做得唯一一件让欧阳秋满意的事儿,也就是他后来找曹红波做了老伴儿。
热门推荐
  • 绿野仙踪

    绿野仙踪

    有个小姑娘叫多萝西,是个孤儿,她和亨利叔叔、爱姆婶婶生活在一起,他们住在堪萨斯大草原的中部。叔叔是个农夫。他们的房子很小,因为造房子的原木要从很远的地方用车子拉来。房子有四堵墙,下有地板,上有屋顶,里面有一个生锈的炉灶、一只碗柜、一张桌子、三四把椅子、两张床。
  • 霸宠帘后

    霸宠帘后

    21世纪言情女作家慕雪晴个性开朗灵秀,聪颖美丽!一串紫水晶牵引她来到莫明时空东旭王朝,成了丞相家丢弃后院的丑女七小姐。仗义相救,她成了才华横溢的上官飞宏的千金丫环绝顶寻参,山崖意外断了她对他的念想。皇上选妃,丑女回收她被李代桃僵送入宫中充数!亲娘传信要报仇,好!她宫中转悠期待撞上美男皇帝来一场浪漫的偶然邂逅!当个宠妃灭掉权势冲天的那一家!大殿临选,咫尺天涯,悔之晚矣!贵妃持宠发难!好,皇上灭了她!英俊二皇子,最有机会当储君,好!郎情妾意,勾住他,下一任皇后之位先占住!一帘相隔,隔不断情意绵绵!一碗春药,朦媚侍君,爱憎眷恋情思心动如风烟过!一道圣旨,心碎神伤,梦醒何处是归路?他----俊美无双恶魔傻瓜六皇子,爱恨情仇纠缠不清,傻否,恨否?他---野心勃勃温文尔雅二皇子,情深几许,权否,爱否?他---才华横溢,高居相位,相知相惜!有未来否?他---武功盖世,冷漠孤僻,护否,放否?他---深沉君主,百花之中爱上她,江山美人,可同拥否?他。。。。。。真情,假意!假意,真情!暧昧,暧昧!谁真谁假?阴谋,阳谋!阳谋,阴谋!谋到最后谁谋了谁?爱恨情仇,恩怨权谋,危机四伏,后宫,朝堂难混难混!江山美人孰轻孰重?爱江山是否更爱美人?宫闱朝堂阴谋权力之争,情有多深?帘后春秋谁与共?蓦然回首,那人不知是否还在灯火阑珊处?花絮:“你,是我的女人!不要你了,你仍旧是属于我的!对安平王?你最好给我死心,否则我立刻杀了他。”“跟我走,我们归隐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华横溢俊逸儒雅的他眸中深情绝决。“只可惜,我们缘份太浅已经错过了,无法回头!”“我们走吧,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的他眸中柔情万千。“即使,我身上带了颗恶魔种子!你,也会依然爱我如初吗?”“同我回去,我带你游山玩水,浪迹天涯,我们比翼双飞!”俊美绝伦的他唇角勾起魅惑众生的微笑,眸中闪着勾人魂魄的魅光。“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流浪!所以,你,靠边儿站!找你的同类去飞吧你!”“做我的爱妃,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狂妄霸气的他眼神灼灼。“若是,我要你的江山!你,会给我吗?”不一样的精彩故事,不一样的浪漫爱情!推荐银月皎皎完结文:王之宠妃商女天下非常好看!赶紧去看看!
  • 小白领的爱情奢侈品

    小白领的爱情奢侈品

    最好将爱情视为生活的一种奢侈品:有最好,没有也能活。若工作计划与男友约会冲突,取前者。因为前者不会辜负你,且越老越不会,除非你当三陪。
  •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将功成万骨枯

    深爱十年的未婚夫惨死沙场,还背负了通敌叛国的千古骂名。为替未婚夫报仇,洗清冤屈,她不惜毁去容貌进去军营,辗转投入太子麾下。却不想,案情背后,疑点重重,最终拨开迷雾,她发现真相竟然如此残酷……原本冰封的内心,也在此过程中渐渐破冰。在毁灭和重生之间徘徊的她,最后却发现选择权并不在她手上……
  • 大神爹地,妈咪不好追

    大神爹地,妈咪不好追

    这是一位单身妈咪投身网游中经商养家的故事。这是一个腹黑男人诱拐火辣甜心妻入局的故事。这是一只天才萌宝为自家小妈咪当红娘的故事。*单身妈咪夏天舞,二十三岁,网游工作者。某天,萌宝问:“妈咪,我能找爹地么?”“行!”某舞爽快的回应。于是,小萝莉开始了漫漫寻爹路……自此,某舞遭遇各种男人围堵,泪流满面。*于网游中,某舞为洗清白,诱拐大神入局,却不料,步步入局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从网婚到现实,她惊悚了——大神夫君竟是大学同学兼“男友”!从此,生活丰富多彩……◇*.◆*.◇*.◆*.◇*.片段一:【大神结怨篇】国家夺城战中,某女错把只剩一滴血的某大神当小号秒杀了……系统公告:不夜城盟主XXX被独尊XXX杀死!某高崖之上,某舞被大神亲友团虎视眈眈的围着。某舞哀怨:大神,我自杀成么?大神:从这崖上跳下去,再从复活点回来,来回一百次。某女吐血,哀怨的在国家打字:大神不是人!结果,一激动,错点世界频道,于是,全服动荡……*片段二:【同友相见篇】机场中,某舞正在等那个前来旅游的“网游夫君”。“喂,在想什么?”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响起。她抬头,呆住,熟人啊!顿时木讷出声:“你怎么在这里?”某男拖着行李箱,往她面前挪了几步,笑言:“怎么?不是告诉你让你来接我了吗?”“啊?”她呆了,“你……你……”某男浅笑,抬手在她额前弹了一下,说:“几年不见,怎么都变结巴了?”有木有人来告诉她,她动心的那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人?某男深情款款:“我不是说过,我是你的男朋友吗?”……*片段三:【搞怪萝莉篇】“老大,我看见嫂子跟一个男人在咖啡厅!”某人通风报信。“嗯,没事先挂了。”某男握着手机漫不经心。“老大!你都不着急吗?那男人还跟嫂子勾肩搭背的。”某人不怕死的接着说。“嗯,我允许的。”某男说着,一旁的小萝莉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老大,那男人跟小欢欢长得很像,说不定是小欢欢的亲爹啊!”某人继续说。“嗯,可能是吧!”某男悠然说道。小萝莉抢过手机说:“赵叔叔,妈咪现在正在陪外公喝咖啡……不过,我刚都跟王阿姨说了,其实你是我亲爹!”“什么?”某人被打个措手不及。“真的!你仔细听,王阿姨应该到你那了!”小萝莉认真的说着。“你……”某人泪流满面,门被推开,老婆大人正虎视眈眈……◇*.◆*.◇*.◆*.◇*.
  • 重生之闺杀

    重生之闺杀

    曾经的相濡以沫不过只是那镜花水月,相公的疼爱,姐姐的关怀,竟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一夕之间都成了空。肚子里的孩子被好姐姐设计毒害,自己亦是被那无情之人一脚踢死。一滴泪无声的划过脸颊,沐云裳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泽,口中断断续续的说着:“若有...来世...我...一定会...让你们...求生不能...求生无门”重生后,她发誓,若是做好人不被人珍惜,那么,便好好的坏到底吧!
  • 铁血宰相俾斯麦(下)

    铁血宰相俾斯麦(下)

    铁血宰相俾斯麦,是德国近代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和外交家,也是19世纪欧洲政坛的传奇人物。他不但统一了德意志,更创造了日耳曼民族的特殊性格。他的铁血政策深刻地影响了后来德国的政治走向,甚至可以说是他改写了欧洲的历史。当时对于俾斯麦的功过得失,人们褒贬不一,因而作者认为要想真正了解他很有必要对他的精神历史作一些深入细致的研究。在本书里作者通过细腻的笔触和精彩的心理分析出色地完成了这一任务。在书里作者不仅仅描绘了一个因得胜而神采奕奕的将军形象,而且通过分析俾斯麦身上所特有的三种性格元素——骄傲、勇敢和怨恨——揭示了支配他一生如猛狮般能量不竭的缘由。
  • 剖心

    剖心

    下了飞机,扑面而来是清凉的风。故乡,秋天已经开始了。我没有在F市停留,打“的士”直接奔赴长途汽车站,坐上通往春谷县的空调客运巴士。又是一年了。今年的公休假我一个人去了云南,准备圣诞假期再回老家。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全程高速。这条路与20年前大不一样。那个时候,从春谷到F市,真是麻烦,火车、汽车、轮船,交通工具全部用上,时间要耗去一天。现在便捷多了。科技迅猛发展,拉近了时空的距离。然而,任是最强悍的科技,面对阴阳阻隔也无能为力。世间再无外公,也再无小姨父了。
  • 神仙食炁金柜妙录

    神仙食炁金柜妙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杂纂之广杂纂

    杂纂之广杂纂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