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姐姐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站于莫离面前的承刀卫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看似稚气未脱,但出手老练。话刚说话,他先发攻势,右拳直击莫离面门而去。
莫离早有预料,侧身一闪,堪堪躲过这击右拳,左手外捋抓住他的右手腕,想将他手臂旋至身后,无奈力气不够。
少年未想到第一招就被莫离擒住,回过神来发现莫离无法制服自己,用力一挣,竟将莫离摔的老远。原来端坐的官员们,惊呼着躲开,深怕砸到自己。
“没想到姐姐原来这么厉害,再来!”少年动作奇快,冲向莫离,扫腿攻她项首。
莫离刚稳住身形,左右臂急挡少年招数。少年攻势迅猛,莫离已被逼到角落,走到这一步,莫离明白若不使出足够的实力,自己此番只会得到嘲笑,更有甚者性命不保。好在入厅议事严令禁止佩戴兵器,少年拳脚虽强,莫离见招拆招,防卫仍有余地,但与少年正面交锋,绝无胜算。
少年见莫离只守不攻,认为胜券在握,使出一套拳招,每一拳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同时,右腿攻击莫离下盘。他招式娴熟,出手迅速,但莫离连连躲避害他招招不中令他十分气恼。一击重拳未中打在了墙上,众人看得都倒吸一口气,莫离也感到墙体竟在微微颤抖!
“没有实力都能制胜的才是好方法。”陈景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莫离看着少年开口说道:“打了这么久,力气也快差不多了吧!”她倏然出手钳住少年出拳手臂,对他腋下一计重拳。少年上下同时出招,此时突受重击,平衡难以维持。莫离趁势反踢他膝后腘窝,少年应声倒地。
“好!”莫离转危为安,甄谊不由自主大声喝彩道。
“甄大人,胜负未定。几位将军对这武斗尚无评论,你似乎贺的太早了!”坐在甄谊不远处的大夫舒朗说道。
甄谊本想与舒朗争论一番,许懋轻咳两声,甄谊只好作罢。当他再看场上情形,莫离却被少年撂倒在地。原来刚刚少年倒地时,双手抓住莫离的一只脚,莫离无法抽身只能被他翻身撂倒。
莫离身上伤势未愈,她被重重一摔,背部受力,忍不住闷哼一声,一时间动弹不得。众人见此情形都认为胜负已定,纷纷议论起来。莫离嘴上仍不服输,笑道:“你可算要赢了!我动不了了,你终于能把我打中了。”
“那就谢谢姐姐承让了!”少年从未被这样羞辱过,恼怒极了。承刀卫从小接受训练,只有不尝败绩才能在众多的孩子们中被聂摄挑中。可今天自己差一点就失败了!少年不明白,这双昌都城中最快的拳头为什么就是打不中这个身形单薄的女人。他走至莫离想要一拳打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只听到一计地板爆裂的声音,应该呆在拳头下的女人不见了。少年感到自己的脖颈处一阵冰凉。
议事厅坐满了人,空间狭窄,对师从聂氏诸将的承刀卫而言并无优势可言。莫离曾见识过将军们比武练兵,料想承刀卫必定勇猛无畏,但刺客是刺客,将军是将军,精心谋害与奋力杀敌是不同的。
就在拳头快要落下的那一刻,莫离迅速躲开,翻身一跃而起,手指抵在少年咽喉。“不用惊慌,是我的手指。”莫离说得温柔极了,她的话却和她的手指一样冰冷:“如果,这是一把匕首,你已经死了。”
少年不服气,想要抽出插入地板下的手再战一场。在一旁观战已久的聂撷开口喝止:“胜负已分。施恒,不得无礼。”
“是,将军。”施恒师从聂撷,尽管不以师徒相称,但对他的话也不敢违逆。他用力收回拳头时,木板清脆折断,纵然心中千般不服,也只能找个别处撒气。
莫离见他愿意认输,松了口气。现在这场对决,终于可以进入最后的环节。她缓步走上前,走得比以往还要靠前。那个安坐在上,身形瘦削,细眼长髯的男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靠近。
聂摄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不禁鼓掌,赞许道:“精彩,你果然不是寻常女子。”许多官员还未从刚刚的打斗中缓过神来,被聂摄鼓掌声惊醒,也跟风地鼓起掌来,
“司空,我赢了。”莫离在掌声和称赞声中跪了下来,恳切地说:“还望司空赐职承刀。”
聂摄并不应答,他招了招手,原来在内守着大门的承刀卫就要把施恒带走。施恒十分惊慌,刚喊出“司空”二字。聂摄连连摇头,叹息道:“你一直都是个沉稳孩子,失败了真是可惜。”
“司空,司空!他年纪尚轻,还请再给他一次机会。”莫离急忙劝阻道,她只以为自己若是战败便性命不保,没想到聂摄对精心栽培的承刀卫更是严苛。十五六岁的少年,青春大好,她无法容忍年轻的孩子再在自己面前失去性命。
许懋马上跪坐到莫离身旁,一同劝道:“司空。大才择主,以忠为先,辅之尽勇尽智,报答知遇之恩。施恒年少,经历不足,因此落败,但尽其力,不应论罪。天下之大,难有完全之策,不败之战。何况,司空贤明,不以成败论得失,我与董哲大人,飞华将军皆是因此受司空大恩哪!”
聂摄素来欣赏许懋,二人相伴已久,情谊深厚,见许懋如此求情,所说言辞也颇为有理,又挥了挥手,笑道:“既然尚书大人都这么说了,你可多勤加练习,不可辜负他们的好意。”
见许懋求得聂摄开恩,莫离感激地对许懋笑了笑。可许懋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因为得到她的笑容而有丝毫减轻。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冒死求见司空?
“莫离。微生莫离。”聂摄反复念这个这个名字,他大声笑道:“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听话顺从的小妇人。现在看来,你到是个有主意的。但有两件事我想知道。第一,你武功不弱,为何当日会被普通侍卫打伤?”
“真正拦着我的,不是侍卫。”莫离想起当日的事,略有伤感地说:“我见他情急,忽略周围变换,也是我学艺不精的短处。”
“求个安稳不好么?”聂摄看了许懋一眼说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做我的承刀卫?”
陈景十三岁进天水山庄时,莫离只有七岁。那时的莫离总是跟在喜好熏香的许懋身边,以为世上只有各式各样的香味,直到遇到饮药不断的陈景,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各式各样的苦涩味道。陈景的体弱多病将他的旷达潇洒深深禁锢在流水般的汤药里。真是苦涩的人生。人生匆匆不过几十载,可是三十二年实在太短了。
“陈景遗志,”自陈景死后,这是第一次莫离可以堂堂正正的将关于他的事情说出来,不再有人规劝,不再有人阻挠,她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一为,天下定;二为,明公谋。若容私心,则为,妻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