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震耳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时刻不歇。洛九夏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行走,周围死寂一片,又不见光亮。她越心慌,就越是看不见尽头,忽地一道闪电劈过,撕裂了无边的黑暗,她欢喜地跑过去,终于眼皮一抖清醒过来。
震耳的声音还是围绕不去,身下冷硬异常。小姑娘伸手摸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石床上。
“是在一个山洞里?”洛九夏惊疑不定,慌忙转头去看,直到看到火堆旁脸上被映照得红彤彤的鹅不食时,才慢慢放下心来。她想坐起来,却在尝试了一次后放弃,四肢百骸都疼得厉害,根本使不上来劲儿。
细微的声音,惊动了烤火的鹅不食。小老头儿微微偏过头:“你醒了。”
洛九夏吃力地点点头,又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呢?”
“大山深处。”鹅不食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自家徒弟的问题,就沉默下去。
洛九夏皱皱眉,想起昏迷千的事情来:“师傅,他们呢?”
“回去了,但是两个佣兵团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了。”鹅不食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木柴,火舌便呼呼地窜出来。
洛九夏咬了咬嘴唇,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确定下来:“段冶白救了我,是他凭空筑了一道金墙,拦下了大部分冰锥。”
鹅不食点点头:“那小子就是有点小心眼,心底倒也不算多坏。”顿了顿,小老头忽然嘿嘿地笑起来,“这次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洛九夏疑惑地看着鹅不食,愁眉苦脸地问道:“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有福气临门?”
“那当然!”鹅不食得得意一笑,“你看看你缠在腰上的那根金丝银蛇鞭就知道了。”
……
洛九夏只能平躺着,抬根手指都觉得吃力,自是看不到金丝银蛇鞭的变化,只能眼巴巴地问鹅不食:“师傅啊,快说说那鞭子变什么样儿了?”
鹅不食被她这么一问,恍然想起洛九夏的情况,呵呵笑了两声:“你还是自己看吧。”说着,从布袋子里翻出一面镜子来,镜子在灵力的控制下,晃晃悠悠地飞到洛九夏上空,小姑娘抬头一看就将自己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脸色惨白惨白的,衣服破破烂烂活似被人那剪子戳了数个窟窿,颜色也因为染血从亮红变成了暗红。最显眼的还是腰上缠着的金丝银蛇鞭,不再是枯黄的草绳子,而是呈现火红色,金丝银线盘绕其上,光华流转间平添了一丝贵气。
“这是?”洛九夏惊疑不定,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神兵认主,封印解除。果然像我猜测的那样,这东西是个难得的宝贝,想要收服还要靠缘分!”鹅不食得意洋洋,喜滋滋地觉得自己眼光不一般,这么一个被封印了的宝贝都能认出来。“这金丝银蛇鞭传自远古,数百万年来,多少人对它趋之若鹜,却都没能收服它。后来这东西落在一个天命之子手中,随他征战四方,无往不利。那以后,这金丝银蛇鞭就作为传承兵器留给历届天命之子,可惜能成功的不过两位而已。如今,传到这一届,终于又成功了,老头子还真是幸运啊,能见证这一幕。”
“师傅还见过其他的?”洛九夏歪过头好奇地看向鹅不食。
“没见过,只是传承记忆罢了。这么些个天命之子里,你是最倒霉的那个,但也是最好运的那个。”鹅不食摇了摇头,眼中也有些迷茫,“我总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但又想不十分明白。”
洛九夏也被鹅不食说的糊里糊涂,最倒霉还怎么能最好运呢?又倒霉有走运?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唉,不说这些了。”鹅不食也想不明白这句自相矛盾的话源于何处,只能叹口气,“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把伤养好,别的都是次要的。”鹅不食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一股脑儿放在洛九夏旁边,“这些都要记得吃,不可以乱走乱动,这几天就好好躺着吧。幸好段冶白那小子给你挡了一下,不然你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洛九夏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又想起自己的大仇人来:“师傅,那冯槐……”
“自己的仇自己报去,我可是特意留了他半条命。”还没等洛九夏说完,鹅不食就打断了她,“那家伙可是个九阶大灵师,你要是想报仇怎么也要到大灵师,所以赶紧养好伤,然后好好训练吧。”
小姑娘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有些无可奈何。但她不得不承认师傅说得对,一切都得等伤养好了再说。
在山洞里不知黑白地躺了几天,耳边始终有震耳欲聋的声音,洛九夏烦不胜烦又毫无办法,问鹅不食是怎么回事儿,小老头儿就只顾自己哈哈大笑,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等到终于能下地走动,她一摇三晃地循着声音找过去,拐了个弯才发现这几天来的罪魁祸首就是倒挂在山洞口的瀑布。
洛九夏愣愣地看向外面,那里是模模糊糊的绿色,混着氤氲的蓝。瀑布突然从中间裂开一个口子,鹅不食从中间钻进来,手里还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见她站在那里,和蔼地笑了笑:“好些了?”
“好多了。”洛九夏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师傅,这地方这么隐蔽,您怎么找到的?”
“很多年前,我被人追杀,走投无路就一头撞进了瀑布,没想到竟绝处逢生。”鹅不食提到往事一连唏嘘,洛九夏安静地跟在后面。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在这生活了。”鹅不食坐下来收拾鱼,头也不抬,“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开始训练。看见外面的那个瀑布了吧。那以后就是你训练的地方。你就站在那练鞭子,什么时候能练到一点水都沾不到你身上,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洛九夏听着这些要求只觉得心里打鼓一般砰砰直跳,一时口干舌燥,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干脆抱膝坐在一边盯着烤鱼架发呆。
那瀑布不知从多高的地方落下来,冲击力绝非一般,她要是站在那下面,别说挥动鞭子,恐怕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砸下去了。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鹅不食只消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话音入耳,话音入耳,洛九夏空茫的眼睛活泛起来,是啊,她还没有做,怎么能就先退缩?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那么一次,她能成功!
看见徒弟眼神的变化,鹅不食欣慰地笑了笑,一招手把烤鱼从架子上拿下来递给洛九夏:“来来来,吃鱼。”
洛九夏结果烤鱼,轻轻闻了闻,只觉得香喷喷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伸手撕下一小块儿放到嘴里嘻嘻品尝,只觉得味道鲜美,小姑娘满足地眯起眼睛。
“九夏。”鹅不食忽然唤了她一声,小姑娘抬起头,发现老者也正看着她。他眼里光芒看起来很复杂,和蔼中有骄傲,又隐隐含着一丝担忧。似乎是斟酌接下来的措辞,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你的天赋无以伦比,这是你的优势,但以你的心性,你却永远不可能成为顶尖的强者。”
“为什么?”头一次听见鹅不食说这么重的话,洛九夏先是悚然一惊,又有些不服气。
“你天赋绝佳,可是心性不够坚定,一遇到困难就想往回缩,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你总用自己的眼光去衡量别人,但你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标准是不是有问题;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还自以为是心直口快,但你要知道什么是口无遮拦;你拒绝别人的善意,拒绝看到别人的优点,却无限放大别人的缺点;你太莽撞,说话做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从不考虑后果,这会给你带来灾祸,甚至要了你的命!”
鹅不食每说一句话,小姑娘脸就红上一分。鹅不食叹了口气:“如果你的心灵蒙蔽了你的双眼,你将永远不会有朋友;如果你以后还是凡事都斤斤计较,眼睛只盯得到眼前的利益,你将永远都不能放开心胸。”
“可是,师傅,本来就是……”
“没有什么可是。”鹅不食厉声打断,“成南一直都对你不错,可你对他的怎么样的,不用我多说吧?你抓住了段冶白的失误,抓住了他对我们的利用,所以一竿子把他打死,但最后救了你的人也是他!”
洛九夏垂下头来,不说话。
鹅不食再次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心胸狭隘的人只能画地为牢,永远把自己囚禁。”他顿了顿,眼睛越发的明亮,“只有心胸宽广的人才能翱翔九天!”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鹅不食站起身走向山洞的另一边。
洛九夏还是没有抬头,抱膝蜷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儿。她眼圈隐隐有些发红,蓄满了晶莹的水汽,轻轻眨一下眼,眼泪就扑簌簌滚落下来。呆愣愣地好一会儿,她躺回床上,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鹅不食说的那几句话在脑海里呼啸来去,翻江倒海,一刻也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