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妹妹阿嘉特在我放学和妈妈下班回家之前把家里的糖全吃了。
杀人欲望
已经有一个死于氰化物了!
判决:253
无罪释放: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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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尔·德拉戈曼把画在玛丽安·奥格蕾丝警长面前铺开。他指着第一幅,一张几乎空白的纸上潦草地画了四道黑色的竖线和一道红色的之字形折线。
“仔细看看这些线条……”
玛丽安·奥格蕾丝用一只手遮住画。
“不,德拉戈曼先生!我们得从头开始。这孩子是谁?跟我简短地说说他的父母。”
瓦西尔像犯错后被抓住的小孩子似的咬住了嘴唇。
“父母?很正常。无聊。乏善可陈。母亲阿曼达·穆兰应该是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父亲年纪大一些,四十多岁。他们结婚好多年了。他们住在玛涅格利兹的一栋独立的房子里,那是一块分割出售的地皮,在村口的玛涅格利兹高地,准确地说,是莫里斯-拉维尔广场。玛涅格利兹只有这个,一个很小的市中心,以及周围巨大的分割出售的地皮。母亲在绿色生活超市做收银员。那是村子里的小型超市。父亲是电工,反正就是这一类的吧,我想他在努力找一个长期合同工作。他在村子里也挺有名的,因为他教小孩子踢足球。”
“您见过他们?”
“见了一次,一开始的时候。那时我的疑惑还没有这么多。”
瓦西尔看起来几乎是在请求原谅,好像怀疑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让他有负罪感似的。玛丽安觉得这种像小男孩在扮演卑鄙的告密者时所表现出的局促不安令人难以置信的可爱。她暗自决定要把这事说给安吉听,今天晚上就说。那个小无赖是不是也被这个漂亮的小伙子一下子迷住了呢?不一定,这位讨喜的心理学家对于那个厚脸皮的家伙来说似乎太聪明了。安吉只喜欢坏男孩[16]!
帕德鲁此时从办公室的窗前走过,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她用眼神询问他,他摇了摇头作为答复。拉罗什尔教授那边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提莫·索雷也没有消息……
“很好,德拉戈曼先生。回到小孩。解释一下这些画。”
“正如我在电话里向您说的,他说在现在的生活之前他还有过另一种生活,在玛涅格利兹独栋房子的婴儿房之前,在和他父母——阿曼达和迪米特里·穆兰生活之前。他和我说了很多过去生活的细节,而根据他的老师克劳蒂尔德·布吕耶的说法,马罗内·穆兰是个谨慎的孩子。”
“他为什么告诉你?”
“这是我的工作。”
反应很快,玛丽安想。瓦西尔善良礼貌,但他可不是没用的家伙!如果他才是谎话精呢?警长暗自思忖。如果他为了自吹自擂而编造了整个故事呢?乌特罗案[17]的某种倒置?
“仔细看这些画,”心理学家接着说,“这样更简单一些。在这张画上,据马罗内说,这四条竖线代表了他住的地方旁边的一座城堡。这些是城堡的四座塔。这个向上的之字形折线是火箭。他说记得见过火箭蹿上天空。好几次。”
玛丽安叹了口气。这根本站不住脚啊!她之所以肯听这小子在这儿说话,仅仅是为了消磨时间。她还在等那个外科医生的电话,然后就派出五辆警车到港口截住提莫·索雷。她瞥了一眼电脑屏幕,envie-de-tuer.com的网址在屏幕下方闪烁。当然,她还是要跟安吉和解。
要是这个小坏蛋跟她开了个玩笑呢?要是这家伙,这个所谓的心理学家,只是她的一个哥们儿临时冒充的呢?
“您忘了海盗,”她心不在焉地说,“昨天您说有一艘海盗船。”
瓦西尔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讽刺意味。
“对!没错。(他抓过另一张画)这些蓝色的线条代表大海。马罗内说他能从房间里看到大海。这两个小黑点是一艘船。”
“一艘还是两艘海盗船?”
“只有一艘,但断成了两截。这也是他从房间里看到的。就是这种细节让人不得不在意。他讲述的一切都很符合逻辑,从一个场景到另一个,他从没有自相矛盾过。”
玛丽安的手指滑过蓝色的大海。
“食人妖森林呢?我记得这孩子的故事里还有食人妖。”
她在办公桌上方身体前倾,突出自己的胸部,这是她对付男人美丽且唯一的武器。不管是不是安吉的玩笑,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说实话,德拉戈曼先生,您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您希望我听到什么时候?您不会是要说,仅仅根据这些涂鸦和他的胡言乱语,您就相信这个小孩对您说了真话?”
瓦西尔·德拉戈曼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如同两件被打碎的锡耶纳[18]陶器,令人无法抗拒。仿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了一个残酷、冰冷、务实的世界的墙壁。
“没错,警长,不管表面看起来如何,我相信他!在这个领域八年的学习和经验让我相信这孩子创造了一个内心世界,用属于他自己的象征符号,一个错综复杂的心理迷宫,在那里需要谨慎前行。然而,您说这是本能也好直觉也罢,我相信这孩子的大部分记忆是真实的。即便这并不符合我所知道的心理分析!是的,我确信他真的见过他画的这些东西。”
“在玛涅格利兹,他的独栋房子里?”
“恰恰不是。”
妈的!玛丽安想。她的手在办公桌下攥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小心进入了一个不可能的故事,而她唯一的动机不过是消磨一下到亚洲码头出警前的时光,因为比起咖啡机,她宁愿面对这双拥有香料蜜糖面包颜色的眼睛。
“您还有别的东西吗,德拉戈曼先生?某种,怎么说,更具体的东西?”
“是的。”
瓦西尔朝他那个明显是自己缝过的皮包俯下身,从中掏出一沓某家购物中心的照片。
“您认识吗?”
“我应该认识吗?法国有几千家一样的,不是吗?”
“这是蒙加雅的购物中心,是勒阿弗尔城市及郊区最大的购物中心。马罗内说,就是在这里的购物长廊里,她妈妈——真正的那个——把他交给了第二个妈妈,阿曼达·穆兰。我给他看了一些店铺招牌。马罗内认出了麦当劳、欧尚的标志,以及海盗岛餐厅的红绿鹦鹉标志。只有这家购物中心集合了这三个招牌。那孩子不可能是编的……”
警长花了点时间仔细观察着照片。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过了一会儿她得出了结论,“他记错了。或者他利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他肯定从小就在这个购物天堂度过周末。北部港湾的人周末都去那里,不是吗?”
“他没有记错,警长!短时间内很难向您解释有条理的记忆和情节记忆之间的细微差别,但他没有记错,我向您保证!”
帅气、自信又固执,这个傻乎乎的心理学家。
玛丽安叹了口气。
“根据您的看法,更换妈妈这件事应该有多久了?”
“至少有几个月了。或许一年。这不是直接记忆,这是关于记忆的记忆,如果您愿意这么说的话。”
“抱歉,我不明白。”
“这是一段他每晚强迫自己回想的记忆,为的是在没有人跟他提起的时候不会忘记它。一段他像钉子一样敲入头颅的记忆。这枚钉子用来在他的脑袋里悬挂一块布,这样他就看不到藏在后面的东西。”
“藏在后面?”
“也就是他在蒙加雅更换妈妈之前的生活。他只能通过绘画的形式表达它。食人妖、海盗等。一种很难直接视觉再现的真实。”
“您是说,他藏起了一次心理创伤,是这样吗?过去的一次创伤。”
瓦西尔似乎一下子变得更自信了。他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对,在我看来显然是这样!我很愿意讨论其他事情,包括他的真假妈妈,还有阿曼达和迪米特里·穆兰的可靠性,但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毫无疑问:这孩子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创伤,并筑起了一道见鬼的墙壁将幻影封在了记忆的某处。”
心理学家意识到他重新抓住了警长的注意力。他继续说起来,同时注意控制自己话语中的信息量。
“只是……怎么向您说呢……这不是经典的创伤。比如,他似乎并不害怕他的新父母,也可以说他很喜欢他们。只是他认为这不是自己的父母。”
“恋童癖,来自熟人的暴力,不一定是他父亲或母亲,这种情况会引发这样的症状吗?”
“就我所知不会……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玛丽安垂眼看了一下手表。
12:20.
几秒钟以前,猛烈的暴雨开始敲打警长办公室的窗户。在勒阿弗尔这很常见,也不会持续很久,勉强可以称得上是雨。而潮湿则徘徊不去,湿漉漉的灰色也就此停留,仿佛市中心的混凝土、港口的砾石和海滩上的卵石都被水彻底浸透。
在走廊一侧的窗户后面,警察们不断地来来去去,不慌不忙,这种肢体语言表明目前还没有发现提莫·索雷的任何……或者死亡的迹象——如果拉罗什尔行使正义的手术刀力道太大的话。
玛丽安决定继续谈话,这次不仅是因为心理学家美丽的眼睛,是因为他谈到的小孩子,马罗内·穆兰和其他零到四岁的孩子。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怀上这样的小不点。
“德拉戈曼先生,老实说,我真的很难跟上您说的话。您跟我说的这些听上去像是个蹩脚的玩笑,但是昨天,在电话的最后,您说情况紧急。正是这一点让我担心。您说如果我们不尽快行动,这孩子的记忆就会消失。请您解释一下。如果除了您之外没人相信这孩子,那么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