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执着和决心,才是真正无限的力量!”
如果说由老师和东老师的经历是在有了接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的感觉后又拐了回来的话,那么季女士对自己生命一贯的认真追求和冷静而坚强的意志是让我从心里敬佩的。
2009年春天,我第一次见到季女士。她似乎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人,修饰得简单、得体,一件淡绿色的双排扣外套,白亚麻裤,一件蓝白交替的海军条纹T恤衫,虽然脸上的圈斑隐隐约约,但没有任何化妆的眼睛仍然不缺秀气和灵气。据说她半年多前被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她才38岁,尽管治疗已让她有些异样,但依然还是很漂亮。
没有人能轻易地承受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灭顶之灾”,季女士是如何在这种不幸中站得那么坚强,她那么矮小的躯体如何能包容那么大的痛苦?
她对我讲了她近两年的漫漫求医路。开始是身上有些痒,在腿上长了一些小红斑疹,虽然很痒,但涂点清凉油就能缓解,她就没有在意,毕竟自己本就容易皮肤过敏。但很快,小红斑疹也出在手臂上了,痒得除了频繁涂可的松软膏外就难以抑止,并开始影响睡眠和饮食。第一个医生没有5分钟就确诊了,这是过敏,应内服抗过敏药,外用抗过敏软膏,都是很灵敏的激素类。看出季女士有疑问,医生讲激素的副作用会在停服之后消失。开始的确很有效,也就是三四天,小红疹真的就消失了。季女士很高兴:似乎每次过敏都被激素征服了。但没过多久,相同的问题又来了,她把上次没用完的药接着用,又过去了。当相同的症状第三次返回时,季女士开始非常不安,犹豫是否继续这种治疗:这样反反复复何时是尽头。她把自己的犹豫告诉医生,希望医生能告诉她更多。医生说,对于过敏,一旦发生,抗过敏的最有效的药物就是激素,另外,就是要查出过敏源,生活中尽力避免,如果有确切的过敏源,某些情况下也可以采取类似于“免疫接种”的措施。但医院并没有确切查出到底季女士的过敏是什么引起的。季女士还是接受了又一次激素治疗,加大的剂量让她的肠胃反应剧烈,整天昏昏沉沉。这样断断续续,时好时坏,几乎过去了半年,更糟的是,激素改变着她的外观……
由于家族的原因,原本对中医不过问的她决定转向中药,找了第二个医生,据说是一个祖传三代的中医世家。季女士曾听不少人讲,中药没有副作用,而且对于很多慢性病疗效显著。
中医诊断是内有湿热,脾胃不和。开的药有内服的草药和外用的中草药制剂。季女士第一次拿了十大包草药,医生嘱咐了煎药的学问。她到专门煎药的地方看到很多罐子,标签模糊不清,每个火候都一样。她相信自己煎药会将火候时间把握得好一些,于是每天工作之外就是煎药。她认真地把一服药煎三遍,兑在一起,再平均分成六份,分三天喝完。医生讲,大概要三个疗程可以去根,每个疗程是约三十天。
她很耐心地吃了前两个疗程,尽管每天喝得恶心,有时见了这黑褐色的汤就有些害怕,也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效果,而且还逐渐感到身体某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但她还是鼓励自己要坚持。说到这里,她自己还微微笑了,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坚持,但也许人们都是这样看待中医疗效的,要时间,要耐心。医生也说,她的体内湿毒太重,排起来不容易。到了第二、第三个疗程,医生告诉她按君臣辅佐的原则,又添了两味君药。她告诉我说她自己一点也不懂,一点也记不住那些药名,只是就这样仿佛有惯性一样天天吃,可能是期盼着听说的那么多中药奇迹在自己身上出现吧。可是,那种很疲惫和不舒服的感觉在增加,身上的“湿疹”时隐时现,胃口更是变差,体重也减了些,直到有一天,在步子越来越重的情况下,她才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小腿有些肿胀,第二天早上,自己的眼睑也似乎有些肿。她直觉到有点不对头,而且似乎感到这和自己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有关,她第一次感到一点紧张和害怕:中药不能这样盲目吃下去了!
她告诉我,在吃中药期间,她学会了上网,但网上的说法把她弄得更糊涂了,一会儿感到自己可能没什么,一会儿又觉得问题很严重。网上也提供了另外的中药偏方,但这一切对她就像进入一个原始森林后迷了路。她毕竟既冷静,又有头脑,没有被这些五花八门的信息所淹没,而且意识到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不是盲目的治疗,而是要从头来检察自己的身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简单的“过敏”、“湿疹”。
第三个医生非要她做各种物质过敏实验,尽管她强调她刚做过不久,但还是要从这一步开始。可惜,一样没结果,而这个医生的建议是推荐她到一个皮肤病专科医院再做各种相关的实验和治疗。季女士此时已在直觉上认定自己遭遇的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皮肤病问题,并有强烈的愿望要直接做各种内脏检查。也许这个医生不愿看到病人自己给自己“看病”,或病人给他提什么方案,更不喜欢病人和自己平起平坐地讨论病情:病人又没有学过医学,怎么和医生争论?
第四个医生,季女士说,非常痛快,还没有听完她的全部讲述,就把她要求做的和没有要求做的一律开了单。前前后后的检查延续了快一个月,但的确发现了问题:肝、肾功能都出了不同程度的问题,特别是肌肝值超出正常值一倍多。又一系列的检查,初步确定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真是晴天霹雳!尽管季女士还没有对此病的全面认识,但名字听起来已经很可怕了。让人感到彻底心凉的是医生“判刑”一样的专业鉴定:“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治,就这样拖吧!”她不能相信这是医生所说,但声音就是来自眼前这个看了自己卷宗的穿着正规白大褂的医生!她告诉我,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听什么。医生说要给她开药,她客气地谢绝了,唯一的一点冷静思考是既然这个医生是按照“绝症”来开药,可能还是不吃更好!
出了医院,外面冷冷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一点。她走在街上,看到车水马龙的景象,心想: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自己还不到40岁,很多人生还没有展开,上天不至于对自己那么不公正吧?季女士对自己说:“应该珍惜生命,我还不想出局,也不该在不该出局时出局,不然首先对不住自己。”尽管已明确“不想出局,也不该出局”,但让内心真正冷静放松下来,不再恐惧和害怕,不再迟疑和犹豫,还是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几天的内心煎熬。我劝她别再往下说,这种痛苦的回忆太伤身体。另外,我也有点怕太深地卷入对方的感情旋涡。是的,没有人是天生的勇敢者,人之所以勇敢,是因为战胜了恐惧,走出了害怕;也没有天生的坚强者,坚强者不过是战胜了软弱的人。
保持一个开放的大脑和广阔的眼界,同时又有自己的思维,内心虽不是没有惧怕,但惧怕总是被怀揣的希望所战胜,这是她平静的娓娓而谈给我的印象。也许这就是季女士用来战胜自己恐惧的最根本的生活态度。是的,她不会不负责任地让自己被疾病摆布,更不会随随便便让生活就此止步。
第五个医生是一个让季女士非常感动的医生,姓程。她的确没有白花钱挂这个号,也没有白花时间等待这样一个机会。根据季女士的讲述,看来这个医生既有着职业的冷静,又依然保持了医生的良知和责任感,总之,让季女士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和温暖。他先让病人讲自己的病症和感觉的发展,不时地问些问题。然后,他给她解释了目前治疗这种病的巨大挑战,包括治疗的作用和副作用,并指出控制住病情,延缓其发展是有可能和有希望的,要她配合治疗,充满信心,有什么情况及时和他联系。一年多的求医路上,她感到这一次真正找到了优秀的医生,感到了医生的关照。季女士找到了希望,感到了希望,或说,她真正的希望之火被点燃了!是的,医生有足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力量,受人尊重的医生那如履薄冰的谨慎、胸有成竹的医术、深厚的人道主义情怀正是病人的依赖、寄托和希望!
尽管富于人道主义的程医生的认真可敬的态度消弭不了医药治疗的副作用,但碰上这样的医生是鼓励病人坚持认真治疗的重大动力之一。季女士认真配合,按时服药,包括一些消除副作用的中药,但随时间的推移,副作用还是越来越重地袭击了她,头晕,呕吐,昏睡,噩梦不断。程医生改换不同类型的药,调整剂量,每换一次,病情还是能缓下来,而且尽管皮肤上的症状反反复复,但是的确在不断地改进中。可不久又是令人难以坚持的副作用,不得已又要停下来,而且尽管有一些中药在保肝护肾,但其功能还是在下滑。她和医生交谈:如何能既治疗,又让副作用的危害减到最小和可控制。这个认真的医生很坦率地讲,他已为此求索很久了……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往何处去?经历了漫长的路,这是季女士又要回答的问题。
只要自己知道找什么,也许在这个信息时代就有路可寻。“久病成医”,对于季女士这样的人是千真万确!她已看了她所能找到的有关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各种资料,但所知还是太有限了,尽管有很多专业研究,但那实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不过,她已明白是自己的免疫系统出了严重问题。埋怨父母亲的遗传基因给了自己过分敏感的免疫系统显然毫无意义,而原来一心想全力找到一个好医生,依靠医生,看来这也画上了大大的问号。从搜索有关免疫系统的各种信息出发,她发现了陈昭妃博士的营养免疫概念,她感到像是看到了长长隧道尽头的光亮,又兴奋,又有点莫名的害怕。后来又发现了很多新的名词:抗氧化剂、植物营养素……最后在《健康的真相》中找到了实际中使用的营养疗法。她告诉我,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觉得神奇,觉得那并非不可信,可又不敢相信。毕竟,她的中医治疗都没有起到效果。但她觉得以身体为对象的调理还是有道理的,而营养疗法听起来似乎和这个道理是一致的,于是她认定了营养疗法是自己的下一个医生。更让她受到鼓舞和感到有点意外的是,程医生很赞同她试一试。
一个有开拓者风范的医生,一个有勇气主动尝试新事物的病人,两者都让我肃然起敬。有什么能比这样的人的智慧、胸怀和悟性更让人尊重呢?在一个很多人都选择放弃的无奈境地中,他们是肩并肩地一起向前走,我为能加入他们的探索,能为他们助一臂之力,与他们为伍而高兴和骄傲,于是自然要更加兢兢业业。我为季女士解答问题,解除疑惑,告诉她营养疗法和食疗、食补(养)的区别和各自的限度,为她制订方案,说明可能出现的问题。这次工作,让我又一次体会到在临床医生的配合下推广营养疗法是多么愉快。
处方药按一半剂量服用后,季女士在第一个月内对营养疗法的反应比我预料的强烈得多,她四肢皮肤的疹子变成块状,非常红肿,充满一层有点黏的液体,一痒,轻碰一下就流出来了。我没有见过如此剧烈的皮肤反应,不由地心提了起来。但使程医生和我感到放心的是,除了皮肤的难受,她原来的沉重、疲倦、头晕、恶心等症状反而在一点点减轻。让我和程医生感动的是,季女士还反过来不断让我们不要太担心,她的感觉是肯定不会有过不去的坎:好一个通达和坚强的人,上天要是和她过不去,那就太不公正了!过了大约一周,块状物开始变紫,发干,脱皮,大约两周后,留下新生的很嫩的皮肤。显然,有一种力量在对付旧有的皮肤侵害,当那些因某种原因而非常缺乏的元素逐步补充进体内后,生命一直在展示相似的奇迹。这种疹子—红肿斑块—流液体—变紫—变干—脱皮的循环每次间隔一两个月,共发生了四次,而且一次比一次轻——这就是生命在得到它需要的东西后,按自身规律修复的奇迹!这之后到如今有一年多了,季女士的病没有任何恶化,肾功、肝功都有一定程度的恢复,红斑狼疮的有关指标都有所改善。从一个细胞开始的病变到真正发病的过程很长,那么是否能一步一步地彻底修补回去呢?营养疗法虽新,可却充满了希望,尽管路很长,但我们大家都应展望这条充满无穷潜力的路。
季女士对自己生命的积极探索,让她找到了另一个医生、另一种方法,给了自己一个新的生命历程!
有一件令我最感悲哀而又不得不提的憾事。后来,那位程医生因参与季女士的“另类疗法”而受到某种指责,没有被再次返聘。但他并没有任何抱怨,而是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还笑了:“医生,医生,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尽量让病人再生,不管怎样,不断找最好的东西是最重要的。”对从小就喜欢医学、尊重医生的我而言,他是最值得敬佩的医生之一。一个充满智慧,能思考,有傲骨,但并不傲慢的医生!他付出了作为这个世界开拓者的代价。
无论是从职业的角度,还是从做人的角度,程医生是伟大的医生,季女士伟大的病人,他们对生命充满了尊重,热情,他们是让我非常尊重的朋友!
最后,再来看看马女士的故事。马女士比季女士年长十岁,却似乎没有季女士的幸运。她是一个20世纪50年代末成长起来的优秀学生,得力于自己的要强、活跃和能力,成为某个大城市的行政官员,生活得如鱼得水。据她自己得意的回忆说,她吃尽了山珍海味,十年之内甚至可能没有在家吃过饭,包括早餐。难以想象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好胃口,或有这样执着的奉献精神,能陪自己的工作对象或领导等吃上十年的饭。然而不幸的是,自然规律总是胜者。人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肠胃这第一关的衰退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好多时候是在不知不觉中累积,而她的遗传因素中的弱点在还不到50岁时似乎一瞬间都冒了出来:体重指数到了27~28;肝脏功能、肾脏功能都发出了警告;胆结石;餐前血糖能超过20,血压在不稳中上升;心律不齐,乳房纤维化;原来就高度近视,现在又加上了视网膜黄斑脱落引起的视力衰退。
马女士是有级别的干部,享受100%公费医疗的待遇,相比季女士的漫漫求医路,她的求医路更长更远更宽,但要远为平顺。她几乎跑遍了所有的著名医院,找过所能找到的所有著名专家,甚至还有民间的“神医”,得到了很多的评估、建议、治疗方案。为己辛劳在所不辞,但除了胆结石因为急性发作而不得不手术处理外,其他的问题都没有任何进展,也许她的生命太宝贵了,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也许马女士是个怀疑论者,尽管找了那么多医生,却哪一个都不真正信任,但自己又没有相应的思考能力和悟性去判断摆在面前的各种答案,找不到要走的路。结果,她从未认真执行过任何一套治疗方案。尽管屋里的柜橱里已是成堆的药和成箱的检验报告,但她还在继续寻找她能满意的医生和完美的医疗方法,或是幻想中的灵丹妙药。
也许科学发展不尽如人意,不能完美回答她的身体的问题,她要等待,遗憾的是,科学的发展比身体内疾病的发展要慢得多;悲哀的是,社会对科学的认识远远落后于科学自身的发现,要等到生命科学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再来享用其结果,恐怕至少不是现在的中年人能指望的,每一个时代都有其局限和优势,问题是个人如何去把握这个限度,如何利用时代的优势来解决问题。
当代的生命科学远非完美,科学也总是扮演了天使和魔鬼这两种角色,但善良正直而执着的科学家们所取得的生命科学成果在转世纪前后的年月里有了前所未有的长足进展,如能充分利用这些成果,像马女士这样的由代谢引起了各种综合症的身体,是完全可以在症状还没有完全发展成器质性病变之前得到调理和逐步恢复的,至少是使症状不再发展或极大地减缓发展。马女士没有得到她应得的结果,很遗憾!
在我的工作日志中,踏上漫漫求医路的人还有不少。从以上两个例子中,读者可以看到,结果确实不同。区别在何处?关键是每个人自己的态度、眼光、判断能力和知识,再加上一点点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