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野是小吃铺老板海慧的儿子,海慧的小吃铺就在法院的斜对面。
海慧姓姚,三十六七岁。长得瘦高个,像棵豆芽菜,大眼睛大嘴巴,下巴旁有颗痣,一笑露出又齐又白的牙,挺像歌唱家朱明瑛。她是个热心而爽快的人,她在这儿开饭店有几年了,在法院上班的,来打官司的,都来吃饭,便宜又实惠,虽挣不着大钱,也是小钱不断。我刚到法院时,住在办公室,早晚经常去吃饭,彼此很熟,还经常开个玩笑,有钱没钱都吃饭。
对象和我吹的那天晚上,我去了她的小吃铺,我要了两个菜,一瓶酒,自斟自饮。她看出我的心情来,没事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喝。我喝了不到一半就吐了。海慧没有嫌乎我,抢过那半瓶酒,擦抹起我吐到桌子上的污物来。当时我心里还明白,知道大事要不好,站起身,还说了句对不起,也没算账,摇摇晃晃向门外走,一出门就栽倒了,后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等我醒来,发现我躺在我办公室的床上,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我喝多酒的特征就是,酒醒后把当时的情景忘得一干二净,我怎么回来的?是不是失态丢了丑或惹了什么麻烦?我急忙下楼,去问门卫赵师傅。一见我,赵师傅就说:“你昨晚怎么喝那么多,是对面老板娘把你背回来的,可把她累坏了。”真难想象,我这一百五十多斤的身子,她那小体格怎么背得动我?还要上楼。
第二天一大早,我站在楼上看见海慧的小饭店门开了,就进了去。海慧正在收拾着,看见我,她说:“你可真行,这么快就醒酒了,看你昨天喝的那样!”
我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说了好多感谢的话。
她半天才说:“光赔礼道歉就行了?还得给我治伤呢。”
“治伤,治什么伤?”我奇怪地问。
“我背你回楼时,你又亲又啃把我的肩膀都咬坏了。”
我说:“不会吧,我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她看我真的不信,就解开衣扣,脱下半只袖子,裸露出瘦瘦的肩膀,“你看。”上面果真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凹着清晰的牙痕。
“这还隔着衣服呢。”她瞪着我说。
我相信了这该是真的,羞愧地低下头,脸像火烧。
“没事儿,喝酒的人都这样,我们家那个,喝多了,比你还厉害呢。”她安慰起我来。
门又开了,进来个胖小子,长得墩墩实实,黝黑的皮肤,鼻子下洇出黑黑的胡须。
海慧问:“儿子,咋这么早来了?”
“妈,给我一百块钱,有个同学过生日。”
海慧抱怨说:“同学过生日,你要这么多钱干啥呀?没有。”
我掏出一百元钱:“给,昨晚的饭钱,不用找了。”
她儿子拿过来,一转身跑开了。
海慧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说:“花两个钱倒没什么,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
海慧说:“那可不保准啊,现在的孩子学坏还不快,说不上,明天就把天给你捅破了。”
真就按海慧的话来了。第二天,我还没起来,蒙蒙癤癤听见办公室的电话一个劲地响。我醒来一看,天刚放亮,谁这么早来电话啊?我拿起话筒,一接,电话里是海慧的声音:“杨法官,我求求你,快来吧,我儿子让公安局的抓去了。”
我问:“你在哪儿呢?”
她说:“我在小吃铺呢,来半天了。”
我说:“公安局为什么抓你儿子?他还是个孩子呀!”
海慧抽泣说;“公安局的说他强奸。”
“啊!”我大吃一惊问,“这怎么可能?”
我急忙起来赶到海慧的小吃铺,只见海慧头发零乱,两只眼睛被打得乌青,脸上布满了抓痕血道。
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海慧擦了眼泪说:“我家那个该死的,不知什么时候和我家楼上的骚娘们儿搞上了,我昨天晚上回家早点被我堵住了,我就和那娘们儿打起来,我打不过她。看我让她打的。”海慧说着就指眼睛,“我们家那个不但不帮我,见事闹大了,就躲出去了,现在也没回来。十点多我儿子跟同学过生日回来,也喝了酒,见我被打成这样,我儿子气不过,拎着菜刀,上了那娘们儿家。不一会儿,公安局的就来了,把我儿子抓走了。”
我问:“你不说是强奸吗?”
海慧说:“公安局的走后,我去问那娘们儿,那娘们儿说我儿子一进她屋就说,你不是好干吗,让我也干干你。那娘们儿害怕,就顺从了。这时,她男人回来了,把我儿子捆上了,就打他媳妇。她就说我儿子强奸她,还报了案。公安局来人就把我儿子抓走了。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我说:“你别着急,我一会儿上班找人给你打听打听,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海慧又流泪说:“你可快点呀!”
一上班,我直接去了刑庭庭长关德彪的办公室。我刚到法院不到一年,跟公安局不熟,他当过多年刑庭庭长,常跟公安打交道,熟人多。我要他找人问问康小野的事,他很痛快,当即就拨了电话,直接挂给了主管刑事的副局长。他说了一阵放下电话说:“不行了,已经送到检察院报批捕了。”
我给海慧打电话说:“你儿子的事,我刚问完,现在是没招了,检察院一批捕,谁也没办法,就得等到法院再说吧。”
海慧哭了说:“得等多长时间呀,我儿子在里边多遭罪呀。”
我劝慰她说:“快,用不多长时间,你着急上火也没用,谁让你摊上了。”
我一劝,她倒哭得更厉害了,说:“我那个该死的,从出事他就躲起来,就我一个人,没依没靠的,我就靠你了,你说咋整就咋整。”
第二天我去省院参加一个培训班,得二十天呢。在培训班期间,海慧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她儿子的案子检察院批捕了,因为案情清楚,很快就送到法院了,问我怎么办,我说,我一时半时回不去,我要她请个律师。
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