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宁没去参加马超的出殡仪式,本想给路卉打电话表示歉意,想想,作罢。他不想和这女人再有来往,马超已死,这个与他相关的网站似应关闭。
一天上午,刘宁的妻子从超市回来,说,喂,猜我遇见谁了?本市新开一家超市,妻子常在那里遇见一些多年不见的熟人,都说她还是那么年轻,一点没变。明知是恭维话,妻子却很高兴,每每回来都会说起,谁谁说她没变,而她却发现对方变得一塌糊涂,快成老太婆了。刘宁说,的确,我老婆怎么会变呢?臭美吧,你。妻子说着,便兴高采烈地去洗衣做饭,一如当年,清纯朴实知足几近没心没肺。刘宁说今天碰到谁了?妻子说,马超老婆。不是一个人,和一个男人手勾手逛超市,有说有笑。真不要脸!
妻子说得愤愤然。刘宁说,马超死了,她是自由人,想跟谁一起上超市,想跟谁手勾手是她的自由。妻子说,也太快了吧,尸骨未寒啊。刘宁说,都21世纪了,什么都得快。“一天等于20年”。妻子大笑。这是报应,一报还一报。马超的结发妻子怎么样了?马超死的时候没来吗?没听说来。刘宁说。
马超的前妻李之华还是那么秀气,不像六十多岁的女人。马超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刘宁对她说,马超住院了,你不去看看。她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忧郁。刘宁说,是脑溢血。她说,我知道,孩子们去过了。马超和她有两个孩子,都是女的,都已成家,一个在深圳,一个在上海。回来一趟不容易。马超死时,刘宁没听说她们回来。也许路卉没有通知她们,也许路卉不知道地址,没法通知。这么想着,刘宁的心中泛起一点凄凉,为马超。也为世事的沧桑。
其实,妻子说的和路卉一起逛超市的男人,刘宁略知一二。在一次探望马超时,刘宁在马超的家里见过他。那天他没事先打招呼,开门时路卉有些吃惊,她正和那个男人坐在饭桌前吃饭。而马超则在卧室里。路卉说,我表弟,来帮忙护理。马超太重,我搬不动他。
对路卉的表弟,刘宁从第一眼就有所怀疑。直觉告诉他,路卉还是以前的那个不甘寂寞的路卉。
后来听说,那个表弟是书法家春秋的外甥,早与路卉有来往。不过,刘宁知道,眼下只能这样,马超需要照顾,除了路卉,不会有人来管他,前妻自不必说,女儿也不会来。路卉没离开他,已经烧高香了。
那次探望,路卉一直把他送到楼下,似乎有话要说,刘宁却不让她有机会说。路卉是马超的合法妻子,她有权以她的方式安排她与马超的生活。她是女人,有情感上和其他的需要,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他说路卉,好好照顾他吧,其他的就不说了。她说大哥,这一点你放心,我路卉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表弟下岗了,无处可去。刘宁笑了笑,走几步,回头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久,有人告诉刘宁,马超过世之后,那个表弟根本没有离开马家,和路卉双宿双归。师大宿舍区议论纷纷,有人提出要保安把那个野男人驱逐出去。太不像话了,这是什么地方,省属高校,本地最高学府,是最文化最文明最道德最传统的地方。如此的伤风败俗。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人说,马超活该。报应。当初要不勾上姓路的,和结发妻子白头到老,也不至于人死了还这么现世。“现世”就是丢人现眼。刘宁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