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可以一百次被打倒,但他定会一百零一次站起来。联合公司的惨败并没有使瞿建国怀疑股份制的可行性,相反,他却悟出了联合公司惨败的症结所在。他决心更大规模地搞股份制,“咬定青山不放松”,他认定只有搞股份制才能发展当时的农村经济。
这里应该大书特书的是,当时担任上海市党政领导的江泽民、朱镕基同志高瞻远瞩地关注着上海农村经济的发展,他们对于新生的股份制尝试给予了莫大的支持,可以这么说,没有他们的支持,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瞿建国。
此时,瞿建国依然是孙桥乡副乡长兼乡工业公司经理,这是个响(口当)(口当)的金饭碗。况且,由于孙桥乡是全市十一个亿元乡之一,市府特奖给乡里“交通牌”四吨大卡车一辆,喇叭一按,响遍四邻,名利皆在啊。
瞿建国打定主意——下海。
没有资金怎么办?瞿建国胸中自有雄兵百万:发行股票,将行将倒闭的“上海申华电工联合公司”盘过来,改为民营股份制企业,这样,就从根本上解决了最大的隐患——政企不分、产权不明这个痼疾。
就在这时,国务院下发了党政干部不能经商办企业的文件,这就意味着一边是金饭碗,一边是大海,何去何从?
胆识皆备的瞿建国思谋再三,毅然决定辞去公职,孤身人海!
消息不胫而走,引起轩然大波。当时和他联手搞企业的一帮人摆出一副卫道土的架势,说霍建国“搞这一套在社会主义农村根本行不通”,更有甚者说他是“为了实现个人野心”。
在众口讨伐之中,瞿建国找到了当时的县委书记、现任上海市委副书记的孟建柱,细述了离开乡政府、投身股份制的原由、设想和规划。孟建柱眼睛一亮:“现在不正需要这样胆识俱备的弄潮儿来掀起农村经济发展的高潮嘛!”他当即表示了理解与支持,并问有什么具体的困难需要协调?瞿建国浓眉一扬,把窝在心中好多年的事向县委书记一吐为快——早在八十年代初,他与别人合伙承包村里的厂子,并与村委会签订了合同,规定如完成产值一百万,每人提取二万;如完不成,他们愿意赔偿。结果产值是完成了,但却被说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予以批评,检讨书写了好几份,最让他伤心的是盼了好几年的入党申请刚刚要批准却被搁置起来。最后他激昂地说;“我是痴心不改。党要入,事业要搞,共产党是要让人们过富裕日子的。党的事业需要人才,但人才不是培养出来的,更不是扶持出来的,人才是在实践中竞争出来的。无论是战争中的将军还是运动场中的冠军,都是在竞争中产生的。”
语出惊人,孟书记肃然起敬。
瞿建国回到家,院子里正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了不下四、五十人,清一色的父老乡亲,有老一辈的爷爷奶奶们,有长辈的伯伯叔叔婶婶阿姨们,有平辈的兄弟姐妹们,还有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瞿建国吃惊了,拨开人群直往屋里疾走,一边走一边惊问:“怎么啦?怎么啦?……”直到看见妻子儿女正和乡亲们在说话,才算定下心来。
几个奶奶辈的颤巍巍地挤过来,把瞿建国簇拥在中间,晚风吹拂起她们的白发。
“建国,你领着乡亲们干,好不容易让我们富起来,怎么又要离开我们了呢?”
东邻阿奶说得尤为动情:“建国啊,我已一大把年纪了,等我闭了眼睛你再走吧。”
叔伯辈们则表达了另一种担忧:“好日子才开头,你怎么舍得要走呢?”
“闯世界风险大着呢,何必冒这个险呢?”
“建国,你输不起啊!弄不好就是倾家荡产,身败名裂,还是稳一点吧。”
乡音乡情,故土故人,瞿建国怎不感怀伤情。
瞿建国心头也沉重啊,公职是辞掉了,但这股份制搞得成吗?毕竟是上海市郊第一家啊。假如失败了,的确是倾家荡产,身败名裂啊。
乡里德高望重的三大爷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各族的长辈。三大爷手里捧着一坛老白酒(上海农村一种用米酿成的酒,略甜微酸,爽口)。
“建国,过来。”三大爷将建国唤至堂屋,一脸的严肃、郑重,“乡亲们劝你拦你,是他们对你的信任和爱护,也是表达他们对你带我们致富的感谢。但你是干大事业的,应该到更大世界里去闯,干大事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不要怕失败。所以,我们今朝来送你一句话,我和他们(指着跟随他一起来的各族长辈们)所有的家产都是你失败后重新再干的资本,你若听懂这句话,就一起把这坛酒干了,放心干你的大事去。”
瞿建国抹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大碗大碗地喝着酒。谁言扛南无豪情啊!从此,他就在心中许下了厚报家乡父老乡亲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