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新衣服压箱底。来凤买了新衣服就穿上身。她穿着马二给她的新式镶皮羊毛衫站在柜台里,益发显得标致,招来了不少后生买客。小店的烟和火柴、小百货啥的卖得很快。来凤对那些买了东西趴在柜台前不走的后生顾客既不讨厌又不热情,由他们趴着去。本来嘛,在这一方土地上的后生,谁还能比得过马二和俊俊娃?
眼下她心目中只有马二。
她爹不再固定在周一下午去镇上批货了。马二这两回赶毛驴水车来到烟杂店时,她爹总在家。他只能规规矩矩干活,老老实实坐着站着,和来凤说个悄悄话的机会也没有。他俩都是大龄青年了,心里头都藏着一团爱情的烈焰,热得快冒烟了。可老爷子严正的脸色和咳嗽声是一盆冰凉的水。等她爹哪天去镇上时,来凤临时想把马二从沙南庄召来也难。
这天,马二赶着毛驴水车午间到来凤家时,她爹也在家。老爷子不得不递烟:“马二弟,总让你送水,不好意思咯。”来凤笑得很妩媚:“你大前天把两大缸水都灌满了,刚过两天能用掉多少?”马二憨笑着:“我家水缸里也灌满了,还有多,我总不能上街去卖水。”来凤说:“水这么稀贵,还没用处?今儿我用这些水把咱爹和你身上里外的衣服都洗了,太阳很好,下晚也就干了。”马二说:“那我脱了衣服咋办?”来风说:“去我爹炕上被子里呆着。”
来风把两个男人里外的衣服和自己屋里的被褥都洗了,大水桶里的水哗哗哗地像流不尽似的。洗的衣服太多,透清衣服时累得不行,来风便直着嗓子叫唤:“马二,你出来帮忙呀!”马二也大声叫唤:“我光着身子咋出来?”来凤便去取了她爹的替换衣服让他在被子里穿上。
两人在一起干活时嘻嘻哈哈地笑着闹着。绞床单水时,两人往一个方向旋。来凤说他笨得不会拐弯,又说他穿着他爹的衣服短了一截十分滑稽、可笑。
“傻丫头,你笑啥啊?”马二说。
“看你这样子,像耍猴子似的。”来凤说。
“我是公猴,你是母猴。”
“二娃子,”来凤叫马二的小名,“你搓被里这么使劲干啥。”
“洗得于净嘛。”
“给你洗皱了。”
“洗皱了我赔。”
有马二在身旁,来风也不觉累了。两人大声嬉闹,不忌讳老爷子在店堂听着。她爹不想听,可嬉闹声还是灌进了他的耳膜,让他又气又好笑。他不住往院子里拿这取那,生怕他们太放肆,有啥犯规动作。
下晚,烟杂店提前上了门板。来凤在她爹的炕桌上摆上花生、酸菜,让马二陪她爹喝酒,自己去厨房忙做菜。她今早起谋划着马二会来的,在集市街买了很多鱼肉海鲜。来凤爹往常总是一个人独饮,如今有个人陪着喝酒,也热闹。马二经历的事多,口才好,让老爷子不觉得寂寞。她爹见来凤在厨房里好一会儿不出来,便去看看。哦哦,我的小祖宗,来凤调配了六七样炒菜,简直把马二当贵客。
“你咋弄这么多菜?”
“咦,你不是总说我不好好招待马二么?”
老爷子干生气,心想这鬼丫头鬼透了。
……
马二吃饱喝够抹着嘴美滋滋地下了炕,天已傍黑了。他走时,来凤把他拉进店堂后屋,悄声说:
“你明天中午来。”
“咋?”
“老爷子刚才让我把货点一下,看着缺点啥。这么着,他明天肯定会去镇上批货呢。”
“晓得。”
马二穿上来凤洗净的衣服走了。直等到驴车车铃声听不着了,来凤才走进玻璃门。她巴望着天天和马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