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夭夭回了小院的时候,许氏正焦急的在院内转来转去,直等看见了苏夭夭的身影才松了口气,忙迎了上来,眉头仍是紧紧的蹙在一起,担忧道:“怎么回事?不就是去献寿礼么,老夫人怎么会把你留下了?是不是大夫人有意与你为难?”
苏夭夭自然不会与许氏说起今天的遭遇,许氏本来就胆小怕事,要是知道有人暗中想要害她性命,怕是会恨不得将她藏在院内,一步都不许出去。
“没事的,母亲,想来是老夫人过大寿,心情还算不错,就连看着我时都愉悦了不少,这才带我去寿宴上见见世面。”
虽如此说,但许氏仍旧是满面惶恐,拉着苏夭夭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说出了心里的顾虑:“夭夭……母亲知道把你困在这小院里是委屈了你,但大夫人眼中向来容不得沙子,你以前不惹眼也就罢了,要真得了老夫人的喜爱,大夫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母亲不求你们姐弟两个大富大贵,母亲……母亲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就是了……”
苏夭夭叹了口气,母亲与上一世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听话的隐忍退让,但有了曾经的教训,苏夭夭明白就算再安分守己,也不会让那些如豺狼般的人减去害人的恶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反击,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母亲,我一个女子,或许这辈子就只能在后宅里蹉跎一生,活成个什么样子,也全靠自己的命了,但平儿该怎么办?母亲真要耽误了平儿的前程么?”
“你……”许氏一惊,手都跟着发颤,她老实惯了,没想到自己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怕真的会有大麻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平儿的事情,自有你父亲挂心,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血脉,就算是庶子,他也不会苛待的。”
在许氏眼里,只要她不争不抢,好好护着两个孩子长大,大夫人定然也不会太过为难,把苏夭夭许配给一个普通的人家,过上夫妻和睦的日子,而苏平,也能接管几家族里的铺子,娶妻生子,安稳的活着。
苏夭夭无意与许氏争辩,被柳氏欺压了这么多年,想要许氏一夕之间想明白这些事情本就是不可能的,索性轻轻拍着许氏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会听母亲的话,也会听大夫人的话,绝不会惹事的。”
许氏一颗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下来,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见她神色一如往常,只当刚刚她说的不过是几句气话,叹道:“终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拖累了你们,要是你们托生在了大夫人的肚子里,也就不用陪着母亲吃这些苦头了。”
苏夭夭心中有些酸楚,这些年来,也就只有在这小院里,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叫许氏一声母亲,又是何其可悲?
两人正说话间,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苏夭夭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幼弟苏平,今日跟着兄弟们去前院赴宴,这孩子穿得比平时体面许多,一身黑色的锦缎袍子衬得他还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母亲,姐姐!”苏平见到苏夭夭,原本绷着的小脸儿瞬间喜笑颜开,直接扑进了苏夭夭的怀里,煞有介事的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摸上苏夭夭的额头,瞪着眼睛道:“怎么还是热的?姐姐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屋的!”
要说苏平最亲近的,当属苏夭夭无疑了,就连许氏这个做母亲的怕都比不上苏夭夭在苏平心里的地位。苏夭夭比苏平大了五岁,当初许氏刚生下苏平的时候身体虚弱的很,苏夭夭便担起了照顾苏平的责任,久而久之,苏平也自然更黏着苏夭夭。
苏夭夭心里有些激动,看着眼前脸色红润健康的弟弟,再想想几年后他缠绵病榻的样子,竟觉得难得的珍贵。一切都不算晚,苏平的身体如今还好好的,只要精心照料,定不会像前世一般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苏夭夭回过神来,捏了捏弟弟粉嫩的脸颊,笑道:“傻平儿,要是额头是冷的,那姐姐才是真的病了,不信你摸摸自己的,是不是跟姐姐的额头一样热?”
苏平还真的摸了摸,皱着小眉头道:“可是母亲说姐姐病了……”
许氏看着姐弟俩的样子,也将刚刚的话题抛之脑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你病着的这几天,他可是连学堂都不去了,嚷嚷着非要守在你屋里,要不是我拦着,那病倒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了。”
苏夭夭心窝一暖,屈指在苏平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故意板着脸:“我病着没人管你了是不是?还敢逃学了?”
苏平嘟着嘴,不满道:“才没有,我就是担心姐姐!夫子教的东西我也已经会了!”
“哦?我的平儿这么厉害?会的难道比学堂里的夫子还多?”
寿宴那种规矩大的地方,向来都是吃不好的,许氏担心两人饿坏了肚子,便下去准备饭菜去了,苏夭夭逗弄了苏平一会儿,也带着人进了屋。
苏平六岁才入学堂,虽然启蒙的晚,但在读书上面似乎有着极高的天赋,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稳压了族中同辈子弟一筹,苏夭夭此时看着弟弟摇头晃脑的给自己背书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骄傲。
“故礼义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讲信修睦而固人之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也。所以养生送死事鬼神之大端也。所以达天道顺人情之大窦也。故唯圣人……圣人……”
苏平突然卡住,皱着一张小脸费劲儿的思索着,那可爱的样子直叫苏夭夭哑然一笑,接着往下背道:“故唯圣人为知礼之不可以已也,故坏国、丧家、亡人,必先去其礼。”
“咦?”苏平大眼睛滴溜溜嗯盯着苏夭夭:“姐姐也会背《礼记》?”
要是以前的苏夭夭,定然是不会背的,但现在的她,对这些却是熟记于心,那段孤寂的宫廷生活,日日夜夜与她相伴的,不就是案上的那一卷卷书册么?看的多了,心静了,也就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