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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归途

半个小时在这样的商圈里显得太过短促了,蓝莺儿只算溜了个弯。柯俊南心里有事,没有心思闲逛,机械的跟着她转来转去。

“你包里的手机怎么不用啊?”蓝莺儿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问。

“哦,那不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我帮着保管一下。”

“女朋友吧,还是pink,清纯萌妹子呗。”说着,蓝莺儿往嘴巴里丢了一颗口香糖,夸张的嚼了起来。

提到刘子安的手机,柯俊南心里一凛,表情明显不自在起来。

“别害羞,女朋友就女朋友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大一个男人,比我还害臊。”蓝莺儿斜着眼瞅了柯俊南一眼。

前面是一家苹果手机电脑专卖店。

“我说的重点是,你为什么不用手机?”蓝莺儿稍稍加重了语气。

“噢,我没有要打电话的人,手机对我没有用吧。”柯俊南轻声回答。

蓝莺儿驻足,转过头来,她再次上下打量这位高高帅帅的文艺气质男,仿佛在看一位外星来客。在现在这时代,从幼稚园的孩子,到收破烂的大妈,谁不用手机啊,难道自己遇到了“都教授”,她想,不过人家都教授什么都会,可这位是一问三不知。

“好吧,”蓝莺儿做出一副服了的表情,“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手机随时拍照,再编辑一下照片的名字,算是当作备注了,而且照片的拍摄时间会自动记录下来。”

说完,蓝莺儿继续向前走。柯俊南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那我买部手机吧,”柯俊南小声嘀咕。

蓝莺儿不说话,径直走进了苹果手机专卖店。

专卖店的收银台前排了一排等待买单的长龙。蓝莺儿见状,拉着柯俊南的胳膊先把他排在队伍的尾部,说:“你先排队,我去拿东西。”

柯俊南不知道她要买什么,乖乖的站在队伍的末端,不一会,又有几位要购物的人排在了他的后面。虽然人多,但大家的秩序井然,默不作声,偶有一起来的人窃窃私语。队伍在一点点的向收银台移动,买好了东西的人们,提着精致的袋子,一脸的满足,离开了专卖店。

蓝莺儿再次出现在柯俊南面前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精致的黄色硬纸盒。

“搞定了,帮我拿着。”说着,她将盒子递到柯俊南的手里,并排和他站在一起。

“这是什么?”

“手机啊,今天是新品推出的第二天。这是商场才开门一不会,要是再晚些怕是今天也买不上了。”蓝莺儿说。

“哦。”柯俊南对这个品牌的信息并不敏感,淡淡的应了一声。

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终于等到蓝莺儿和柯俊南了。蓝莺儿将盒从柯俊南里手拿回,和银行卡一道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接过纸盒,问:“需要打开试机吗?”

“不用。”蓝莺儿撇了撇嘴,那意思仿佛是说,问这话就是多余。

收银员熟练的将卡片在POS机上一拉,再递过密码键盘。蓝莺儿扫了一眼POS机上的数字,输完密码,待收银凭条打印出来后,签好字,一笔交易算完成了。一个装了那纸盒和发票的小马夹袋从收银台上递了过来。蓝莺儿接过袋子,直接从袋子里拿出黄色的纸盒,一面向店门口走,一面拆开来。一部包装精美的苹果手机展现在他俩面前。

她三下两下将手机打开,对着店里拍了一张图片。看看还比较满意,将手机递给柯俊南,“你试试这个,拍完了把图片名改一下就可以了。”

柯俊南接过手机,很娴熟的操作起来。

“你用过这个系列吗?”蓝莺儿有点惊讶的问。

“我不知道。”柯俊南也觉得奇怪,“好像我的手是认识这款手机的,但脑袋里并没有印象。”

蓝莺儿用困惑的眼神看了一眼柯俊南,在脑子里搜寻答案,过了一会,好像想通一样,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你学过和用过的东西,你还是都会的,但是你记不起相关的人和事了,是不是这样?”

说完,扭着头看着柯俊南的眼睛。

柯俊南调出手机的拍照功能,对着蓝莺儿拍了一张,再从图库里调出图片,将图片的名字改成“蓝莺儿(好朋友)”。专注地做完这一切,他才反应过来蓝莺儿在等着他的答案。

“这、这我也不知道的。”柯俊南一脸的迷茫。

“行吧,问你也是白问。走,取眼镜去。”蓝莺儿往外走,柯俊南跟在后面。

眼镜如约已经配制完成,蓝莺儿拿在手里,检查了一下镜架与镜片的接合部位,再给柯俊南戴上,抿了抿嘴唇,满意的笑了笑。

“这眼镜戴上,虽然遮住一点点帅气,但可以增加一些质感。”蓝莺儿自言自语的评论着,一面还点着头,为自己选的镜框表示肯定。

柯俊南听着蓝莺儿的评价,不置可否,腼腆的笑了笑。

和眼镜店的老板道了别,两人向云之梦的出口走去。

“手机用的还行不?”蓝莺儿问。

“这款应该还不行错吧,那么多人排队买。你不是有手机吗?”柯俊南问。

“你不是说要买手机吗,这款正好配你。”蓝莺儿白了他一眼。

“这样不好吧。我的钱都在朋友那里,找不到家,这……”柯俊南拿着手机有点窘的样子。

蓝莺儿拍了拍柯俊南的胳膊说:“帅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手机送你了,你正好也用得着,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说得有板有眼,像是在背台词一般。一副不愿欠别人人情的样子。

柯俊南看了看手机,又看了一眼向出口走去的蓝莺儿纤细的背影,伫立了一会,然后紧走两步跟上她,没有再说什么。他想这些都等找到朱思异再说吧。

俩人出了云之梦的大门,右转走了约三百米,到大静江路,再左转沿着静江路向北约五百米,就可以到那栋老别墅的围墙外。

将近十一时,太阳的光线更强烈些了。车和行人依然很多,但经过早晨上班高峰时的喧嚣,路上已没有了摩肩接踵的拥挤感,暂时的恢复了相对的平静。来来往往的人们,已不像赶着上班时的那么匆忙了。晚起的,不用朝九晚五看着时钟度日的人们,慢慢走上了街头,开始悠闲的一天。

在经过地铁口附近的时候,柯俊南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结实的男人背影向静江路的地铁口走去。他犹豫地向地铁口方向紧跟几步,又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照片,比较了一下,再要追去时,那人影已经消失在地铁口的人流之中了。

“怎么,你见到熟人了?”蓝莺儿走到柯俊南身边问。

“感觉有点熟,但不确定,现在又不知道去哪了?”

“你是想朋友想出幻觉了吧,在这都市里,两个人在街上碰到的概率,比中彩票的几率还小。”

柯俊南低着头,又看了看手中他与朱思异的合影照片,轻轻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好啦,会找到的。”看着柯俊南神情黯然的样子,蓝莺儿安慰道,“前面就是你那天倒下的地方了,看能找到什么线索不。”她右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左手拉着柯俊南的臂弯向前走去。

蓝莺儿领着柯俊南重新站到那到他被胖子一伙击倒的位置,这里邻着两个十字路口,背靠老别墅的围墙,车流如水,行人如织。

柯俊南立在他那晚倒下的地方,茫然四顾,在他的那个记事本上所记载的最后信息,是他走出了一套一居室的老式公寓,准备在周围走走就回。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除了背后的别野称得上老之外,其他都是极现代的高层写字楼和商业大厦,与老式的公寓房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附近有老式的公寓住宅小区吗?”柯梭南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蓝莺儿问。

“老式……”蓝莺儿用手摸了摸她漂亮的下巴,“你是说老公房吗?”

“也许吧,这我分不清。”

“隔一个街区,有大片的老公房小区,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个?”

“大片的?”柯俊南脑袋大了起来,皱起眉,白晳的脸庞尽显忧郁。

“走吧,我带你走一圈,看能想起什么来不,”蓝莺儿看着柯俊南的表情,预感到今天想找到柯俊南的住处,怕是无望了。

蓝莺儿对这一带极为熟悉,她领着柯俊南走街串巷的把周边老公房和棚户区都走了一遍,但柯俊南对其中任何一个小区的大门和入口,所反应出的表情并无二致。

茫然,这是柯俊南唯一的表情。他把每个小区的大门或入口处的场景包括门牌都拍了一张照片,并将名片号码作为照片名称,编辑到手机中去。

“前面拐弯这条普华路上还有一个小区,是这一片最后一个了。”蓝莺儿用下巴向东边的普化路指了指。

“嗯。”柯俊南微蹙着眉,应了一声。

这片都城区的路边,由老式的沿街的住宅房改装的门面,开了不少时装小店,充满了传统的S市的韵味,也是外地游客常常光顾的地方。

“等一下。”蓝莺儿拉了一下柯俊南的臂弯,然后一闪身穿过这条不宽的路,进了对边的奶茶店。

柯俊南站立的位置,是一家面朝南的时装小店橱窗。他看着蓝莺儿在对面的奶茶店排起队来,再次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五分钟后,蓝莺儿拿了两大杯奶茶,笑嘻嘻的穿过马路,走了回来。

“给。”蓝莺递了一杯到柯俊南面前。

柯俊南接过奶茶,啜了一口。

“谢谢。”他说,“走吧!”他看了一眼蓝莺儿,发现蓝莺儿正怔怔的看着他前上方。

柯俊南顺着蓝莺儿的视线望过去,上面挂了一大约四十寸大小的液晶屏,屏幕里正显示着一对俊男靓女,伫立老S市风格的街景中。画风极其和谐。柯俊南也不禁多看了两眼。再看时,猛然发现,那画中的嘻哈女子正是身边蓝莺儿。他把视线从液晶屏上移到蓝莺儿身上。

“走吧。”蓝莺儿轻轻一拉柯俊南的臂弯说,然后侧过脸去,背着柯俊南,嫣然一笑。

他们最后到达的小区有一扇老式的大铁门,铁门左上角挂了一个绿色的门牌,上面写着普华路198弄。

已到午饭时分,俩人都走得都有些累了,柯俊南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充满期待,转至阴郁。

“中午,请你吃日料吧,找人的事,得慢慢来,特别是在这都市里。”两人在最后那个老式小区的门前驻足片刻之后,蓝莺儿说,她相信,美食可以让人的心情好起来,至少这一点,对她是屡试不爽的。

柯俊南在失望之余,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他全部的希望和指望都在那位好友朱思异身上,但这一次,却彻底没有了他的消息,失去了与他的联系,对于柯俊南来说,就相当于失去了与过去生活的联系,甚至于失去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对于蓝莺儿的提议,他不置可否,只是机械的跟随着她而已,这种跟随应该是从上午出了蓝莺儿家的门就开始了。

失去了朱思异,柯俊南不得不考虑眼前和未来的生活,一周之前,自己的生活由刘子安主导,三天前由朱思异主异,而现在,他要独立的面对和考虑自己的未来。

蓝莺儿的情绪并不太差,似乎她早已为这样的结果做好准备,她牵着柯俊南的臂弯,感觉上既自然又适意。

静江路上,那栋老别墅对面的酒店,有一家日式自助料理店,是蓝莺儿经常光顾的地方,每当她想饕餮刺身大餐,大块朵颐的时候,或是心情不爽时,就会带上朋友甚至独自一人去这家日料店大开杀戒。虽然这对于常把减肥当作圣律的她来说,是一种放纵。

今天柯俊南又给了她一次放纵口腹之欲的理由。

在领着柯俊南四处寻找他之前住处地方时候,蓝莺儿已经慢慢明白,柯俊南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他睡着之前的任何印象。而且每个小区的保安也不认识他,如果柯俊南是长住在这些小区里的话,他如此出众的外形,保安们不应该没有印象。这说明柯俊南要么是搞错了地方,要么是暂时藏身于这里。蓝莺儿心里这么想,但没有把这种想法说破。她有自己另外的打算。这个打算从她与柯俊南邂逅之时,就开始在她的心田慢慢的生长了。

她比柯俊南自己更早的认识到,这次寻找注定是要以失败为结束的。在程序性的寻找过程中,蓝莺儿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然将柯俊南当作自己人了。

日料自助在这家五星级城市酒店的六楼,蓝莺儿领着满腹心事的柯俊南走进酒店大堂。大堂里西装革履的人群中,两人显得有些突兀。蓝莺儿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对她这早以习以为常。她带着柯俊南径自走向装修考究的电梯间,这里,她熟门熟路。

电梯平稳得将两人送到六楼,电梯门开启,“欢迎光临”的声音同时传了过来。一名身穿日式服饰的服务生,正对着电梯立着,在欢迎的同时,深深的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然后直起身子,做了一请的动作,引蓝莺儿两人向店内走去。

服务生的背后,是被装饰成一片金黄稻田的餐厅大堂。金黄的颜色给人视觉上强烈的冲击。蓝莺儿因为熟识并不太大感觉,柯俊南看到这种装修的风格,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二位有预定吗?”服务生带着微笑问。

“没有,找个安静点的位置就好。”

“好的,那这边请。”

服务生将两人引导到“稻田”中间一个方桌前坐下,餐桌除一边与通道相连外,其余三边都被金黄的足能以假弄真的仿真稻穗包围,坐在其间,有置身稻田的感觉。

柯俊南与蓝莺儿对面坐下,天性中对颜色的敏感,使他的注意力暂时被餐厅的装修风格所吸引,微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蓝莺儿熟练的翻动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从刺身拼盘开始,一连报出近十来个菜名,服务生在手持点菜终端上下单的速度,反而显得慢了。在一轮点单结束后,蓝莺儿拿起漂亮的柠檬水壶,为柯俊南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不知道你吃得惯吗?”蓝莺儿将挂在额头的太阳镜取下来,放到桌子上,一面端起黑色瓷杯啜饮,一面看着柯俊南说。

“随便吧,应该可以的。”柯俊南有些无奈的说。

“别愁眉苦脸行不行?”看着柯俊南没精打采的样子,蓝莺儿不禁有点火起,揶揄道,“多大事啊,还是男人呢?”

蓝莺儿这么一说,柯俊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啊,不管什么事,自己也是需要去面对的,哪怕没有刘子安,没有朱思异的帮助,自己也要独立去面对和解决生活中的所有问题,他必须要振作精神。

“嗯——”柯俊南轻咳了一声,挺了挺胸脯,坐直身子,将落在桌子上的视线移到蓝莺儿的脸上,看着她说,“挺好的,我的味蕾告诉我,日料是我喜欢的食物。”

“这个样子,才像个男人呢。”蓝莺儿笑了笑,对自己刺激的效果表示满意。

刺身拼盘送上来了,蓝莺儿又要了两份芥茉,在酱油中调匀后放了一份在柯俊南面前。

“试试这个,醒醒脑子。”蓝莺儿坏坏的笑。

柯俊南笑了笑,在碎冰中夹了一块三文鱼片,放到芥茉中沾了沾,再丢到口中。一种难以言表的辛辣的刺激从鼻根处升起,直达脑后。柯俊南闭上眼睛,这种感觉让他既熟悉又舒服,精神为之一振,虽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脑袋却异常的清醒。

“现在感觉怎么样。”蓝莺儿瞅着柯俊南说。在柯俊南吃芥茉的时候,蓝莺儿就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芥茉我还是认识的,”柯俊南一面用纸巾揩着被芥茉辣出的眼泪,一面说,“我只是记不住人和事,东西我还是认识的。”

“嗯、嗯,”蓝莺儿恶作剧般的快感,被柯俊南这么一说,消失了一半,“认识你还这么吃?”

“不是你说要清醒清醒脑子吗?”

“嗯。”蓝莺儿点了点头,夹了一块北极贝,沾了少许芥茉,放入口中,轻嚼慢咽,品味其中的鲜美滋味,“帅哥,下步准备去哪?”

柯俊南看着服务生刚端上来的牡丹虾,被蓝莺儿这么一问,神色又黯淡下去了。

“要不还是先住我那里,我一个人也没意思,正在找个同住的。”蓝莺儿拿起一尾虾,开始剥虾皮,仿似不经意的这么一说。

柯俊南将视线从餐桌上移到蓝莺儿的脸上,看着这位正在享受美食的仿佛有些不着调的美女,他不知道她是否可信或可靠,但目前能给自己的选择实在有限。

“这样合适吗?”思忖半晌,柯俊南迟疑地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因为我,你把家都丢了,请你与我同住也不为过。”蓝鸟莺儿闪着她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柯俊南认真的说。

柯俊南还在犹豫,蓝莺儿已经将这个话题翻过去了,“你会做什么?”

“我是画师。”

“什么画?”

“水彩和油画。你也学过吗?”柯俊南见蓝莺儿这么问,说明蓝莺儿对画还有相当的了解。

“我学了点皮毛,我外婆喜欢,小时候跟她学了点。”

“你外婆?”

“嗯,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她留给我的,她画画的用具还在,回头我拿给你看看,也许你能用上。”蓝莺儿熟练得开始剥蟹。

“留给你?”

“嗯,她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说到这里,蓝莺儿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瞬的忧伤。

“哦,两年了。”

两年,根据刘子安留给他的信息,柯俊南的父母也是在两年前去世的,而自己的失忆也自那时开始。

“这个给你,”蓝莺儿将剥好的蟹肉,放在碟里,推到柯俊南面前,“在你找到朋友和家人之前,就和我相依为命吧,嘿嘿!”蓝莺儿开玩笑似的说。

柯俊南抿了抿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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