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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湖心

两人合力将尸体移到卫生间后,平放在地板上。朱思异向后挥了挥手,示意柯俊南走开,然后从工具袋里拿出塑料薄膜的一次性雨衣穿在身上,再戴上口罩和防护眼镜,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再将工具包里的钢剧、斧子之类一一拿出来,摆在地上,原本拿画笔的手,拿起这些粗重的工具,用来起很不熟练。

朱思异将尸体分成三个部分,打成三包,这花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整个过程中,柯俊南都呆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斧砍锯拉的声音,如同在切割自己的身体一般,内心瑟瑟发抖,一种空灵的虚无感包裹着他。一个小时,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这一刻,他切身的体会到,什么是地狱的感觉。他还不知道的是,这种地狱般的感觉,将一直伴随着他,成为他恶梦中的一部分。

朱思异分好尸体后,冲着起居室说了一声:“阿俊,来帮个忙。”

柯俊南坐着没动,朱思异的声音仿佛天外来音,在脑海里泛着回声。

“阿俊,”朱思异将脑袋从洗手间探出来,稍稍提高了音量喊,见柯俊南慢慢转过头看过来,接着说,“快来帮忙,天都要黑了,后面还有很多事。”

柯俊南这才反应过来,他缓缓站起身来,费力的用大脑支配着身体,向洗手间走来,虽然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的准备,但还是为洗手间里血腥的场面骇然。铺在地面上的塑料膜上还留着星星点点的肉屑和已经凝固的血块,透明的包装袋里尸块隐约可见。

柯俊南胃里不禁翻腾起来,他冲进厨房,对着流理台的洗碗池,一阵乱呕,本来胃里就空空如也,待流尽酸水,最后只剩下干呕了。

呕吐使柯俊南的大脑清醒了些。不知什么时候,朱思异站在厨房,看着柯俊男痛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说:“算了,你先喝些水,休息会,一会帮着装车好了。”

柯俊南双后撑着洗碗池,艰难的抬起头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天黑以后,为了避免灯光外泄,两人开了一盏小夜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木屋显的更加阴森恐怖。柯俊南只感觉一阵阵阴风,从洗手间的方向吹出来,身子不停的发抖。

又花了将近半小时时间,朱思异将每个尸块又分别又捆上扳手、锤子等铁器,捆扎完毕后,他提起试试份量,感觉还算满意,这样可以确保尸块沉入水底了。

收尾的工作是打扫洗手间的卫生,柯俊南帮不上忙,朱思异做的很仔细。因为之前铺好在地面上的塑料膜,洗手间地地面并没有受到污染,塑料膜卷起重新装入工具袋,他再用手机的电筒功能,照着洗手间的每个角落,仔细检查一遍,确保清理彻底不留痕迹。

做完这些之后,朱思异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他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行动的时间。

“阿俊,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吃点东西,今晚要通宵了。屋里还有什么吃的没有?”说着,他走到柯俊南身边,看着失魂落魄的柯俊南。

“我不知道。”柯俊南抬起眼睑目光空洞的说。

“哦,我忘了,你不记得这些琐事。”朱思异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这都忙晕了。”

说完朱思异自己到厨房里捣鼓了一阵,弄了两碗面,端了出来。

“来吧,吃饭,十点以后,我们装车,还有一个来小时,你房间需要整理一下,另外自己看需要带的东西,也准备准备。”朱思异的声音平静,淡定,这种淡定的情绪,也给了柯俊南一种心理的支持。

“我不想吃。”柯俊南看着汤面,胃里还是一阵阵的涌动,不禁用手捂住口鼻,食物散发出的味道已然变成了另一种令人发呕的气息。

“先喝点汤水,总是要吃的,晚上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有体力怎么行。”柯俊南一碗面放在柯俊南面前,然后坐到沙发里,先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是这样想的,”朱思异一边吃面,一边说,“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柯俊南望了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吃面的朱思异,他的影子随着吃面的动作,投在墙上夸张的前后动着。

“老朱,你说吧,我听你的。”

“子安已经走了,你也别想太多,一会我们将尸块装车,运到湖边,找条船将尸块运到湖心,这样就算完事了。下面我要给你弄个身份重新生活下去。”

“嗯。”柯俊南低着头,看着茶几。

“后面的发展可能有两种情况,”朱思异吃完面,将筷子放在碗边,“第一种情况是子安从此消失,再无人提起;第二种是被警方发现并开始就子安的死进行侦察。当然,第一种情况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但我们也要做好应对第二种情况的准备。”

“嗯,这上午你也提出了,我理解。”

“说实在的,我真不愿蹚你这混水,这一蹚我都成了你的共犯了。”朱思异说着,紧紧皱起眉来,深深的忧虑挂在了脸上。

柯俊南听朱思异这么说,心里既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思忖半晌说:“老朱,这时候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万一被警方发现,我不会牵连到你的。”

“我相信你,但话虽这么说,警方可不是傻子,只怕到时你想保护我,也是枉然。”说着,朱思异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那我就自首吧,免得连累你。”柯俊南看着朱思异的表情,不忍心把一位对自己这么好的人拖下泥沼。

“现在已经晚了,”朱思异用下巴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不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万一他们发现了子安的尸体,如果找不到你的下落,也定不了案。记住,阿俊,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出现,只要你不被警方找到,问题都不会太糟。我会想办法让你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嗯,我知道。”柯俊南看着朱思异的眼睛说,“真要是逃不过去,我知道怎么办。”他暗暗下了决心,如果逃不过警方的追捕,他将以一死来了结这起案件,也可以保护自己的兄弟。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希望我们的运气好些。”朱思异看着柯俊南,会意的点了点头说。

晚饭柯俊南最终还是没有动,他也不觉得饿,但身体因为缺少食物的补充,明显乏力。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做什么,整理房间的事都是朱思异在忙碌。他只是把书桌中间抽屉里,在关自己记忆的东西,捡了几样紧要的,放到自己的包里,还有相机和子安的手机。

十点,小区夜深人静,月色微明。两人将尸块装到红色思域车的后备箱中,朱思异再进屋检查一次,清理好痕迹,锁好木屋的门,上了车。

柯俊南虽失忆但是掌握的生活技能并不受影响,他驾着车,朱思异指挥他的行驶方向。朱思异卧在后排座的脚踏位置,为了防止出小区时被探头拍到。

“出小区右转,向湖边开。”出了小区的门,朱思异依然躲在座位后,他知道在通往湖边的大道上,还有一个治安探头。

沿小区门口的路向西行,不久就上了淀湖大道。淀湖大道竣工通车不久,路况好,并且是通往湖边最快的道路。

“小区院外不就是湖吗?干嘛跑那么远。”柯俊南对朱思异舍近求远的做法有些不解。

“和小区衔接的湖滩太浅,离居民又近,不方便。咱们去码头弄条船。”朱思异耐心的解释道。

车子经过一座桥,上桥之前被横在道路上空的探头闪光灯强烈的炫了一下。车子被拍过之后,朱思异从后排座的脚踏位置坐到座位上。

淀湖的湖面很大,绕湖一周有七十多公里,横跨S市与临省。湖边零星的散落了几个村落,大部分湖堤都远离人群。在湖的南岸有一处游艇码头,平日里只有几个管理维护人员在码头出入。

车辆行驶半小时之后,朱思异指挥柯俊南将车驶离淀湖大道,经过不到一公里的引道,驶上了湖堤。

车在淀湖游艇码头附近停了下来,这里距离柯俊南住的林屋小区大约三十多公里。此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一时。

两人下了车。朱思异看看左右无人,走下湖堤,沿着水边堤岸向码头走去。在码头附近的岸边,绑着一条用于清理杂物的小船。朱思异解下缆绳,悄悄地将船迁至停车点,这里正有一个阶梯通向水边,在丰水季节可当小船的码头使用。

朱思异向站在车边的柯俊南挥挥手,示意他将尸块搬到湖堤下。

柯俊南打开思域轿车的后备箱,抱起最小的圆圆的一块沿着阶梯向湖堤下走去。湖面吹来的凉风让他瑟瑟发抖,手中的尸块更让他胆颤心惊。一不留神,柯俊南在潮湿的阶梯上滑了一下,摔倒在水泥阶梯上,球形的尸块顺势滚下湖堤。

朱思异见状,赶忙丢下手中的缆绳,迎着滚下的尸块跑去,在尸块滚入水际线的瞬间,将它按在斜斜的石头砌成的坡面上。

他抱起尸块,转身再去捞小船的缆绳,小船已经漂离岸边一米多远。幸好缆绳还有一段尾巴留在岸上,朱思异一脚踏在缆绳上,抬头看着刚刚从阶梯上爬起的柯俊南,说:“阿俊,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没事,”柯俊南站起身,双手揉了揉摔的刺骨痛的膝盖。

“那你过来拉住缆绳,我来搬。咱们动作要快些,被人看见就不好办了。”说着,朱思异将小船重新拉到岸边,再将球形的尸块轻轻的丢到船里。

待柯俊南踉踉跄跄接过朱思异手中的缆绳,朱思异小跑着上了湖堤,分两次从车的后备箱中搬下尸块,放入小船中。

两人上了船,朱思异收起缆绳,拿起桨撑住岸将船向湖心推去。微微的月光下,湖水泛起粼粼的光,小船驶向湖心,拖起长长的尾巴。

一小时后,小船划入距岸约两公里的地方,朱思异收了桨,小船顺着惯性继续向前滑行。

“就这里吧。”朱思异说,仿佛自言自语,柯俊南坐在船里傻傻的看着。

朱思异搬去一块尸块,丢了下去,待小船再滑去将近百米的位置,搬起第二块丢了下去,在第三块丢入水中之后,朱思异拿起桨,开始沿来时的路,向岸边划去。

两人登岸时,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三点。朱思异将小船系回原处,匆匆返回湖堤。

朱思异让柯俊南将副驾驶的靠背尽可能放到最低,半躺在副驾驶的座椅中休息。他自己驾车,当车经过游艇码头的时候,他在后视镜中仿佛看见二楼一间室的灯亮了一下,又很快的熄灭了。

车子在湖堤上又行驶了近半小时,在一处湖堤比较陡峭的地段停了下来。

“阿俊,收拾好东西,下车。”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一直用空洞的眼神望着车顶出神的柯俊南说。

“哦!”柯俊南艰难的起身,拿上自己的包,下了车。下车之后,他才发现,红色思域的车头正对着湖心位置,他明白了朱思异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检查一下,看车里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不。”朱思异一面从随车工具袋里拿出一枚起子,一面说。

柯俊南想了想,打开手套箱,见里面有几张光盘和一本掌心大小的记事本。光盘封面印着歌手名字,其中有一张没有制作封面,只用记号笔写了一个大写的“D”字;翻开记事本,里面写的有字,柯俊南将光盘和本子放到了包里。

朱思异将前后的车牌卸了下来,递给站在一旁的柯俊南,“你先拿着,一会到前面再扔。”

“哦,车在这里沉的下去吗?”

“这岸下有几十米深,从来没有见过底。”说着,朱思异站在车外一手扶着方向,一手转动钥匙,发动车辆,再将排挡挂上“D”档位,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车内之后,松开了手闸,车子缓慢的向陡峭的湖岸驶去。

“砰”的一声之后,红色的思域轿车,渐渐消失在黑色的深渊里。

“走吧,还有几公里的路要走。”朱思异对着还在望着水面发愣的柯俊南说,然后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车牌。

朱思异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车牌走在前面,柯俊南背着自己(的)背包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在湖堤上前行。走过三五百米的样子,朱思异将车牌奋力抛入水中,看着车牌沉下后,两人离开了湖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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