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入试者皆已归入各殿,唯独留了琅邪一人。
心中不免疑惑,她试探着抬头,却见天焱面色和悦了许多。
见琅邪目光左右,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天焱装作不经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暗自低头琢磨,琅邪思忖着,天焱师尊想必是记起来那日对话,识得她是谁,终于有了反应。
她当即会意,了然于心地配合着天焱,只当两人是初次见面。
待从旁的弟子带着众人一一告退,天焱瞬刻轻松下来,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继而,他转眼看着琅邪,毫无顾忌地展露出善意的笑面,完全转变了适才的严冽之态。
不知天焱前后面色相去甚远的缘故,但到底是身处异地,琅邪始终觉得心境起伏不平。
若不是想起那日在痴谭,天焱好意相劝,字字记在心间,她强烈的防范之心断不会顿时骤减。
此外,殿中情形严峻,她大概知晓一二,思觉天焱多是困囿于不得已,亦在情理之中。
见天焱和颜如此,琅邪有所触动,大抵是思故阿爹阿娘,她竟有些贪恋眼前的亲切。
故而,便又说服了自己几分,实难将天焱想作恶人模样。
眉角带着笑意,天焱满眼欣慰的神情,“当日见你心意决然,我便知,日后必会再相见。”
虽早前就认出了他来,但琅邪还是在心中暗暗惊讶,她无论如何未曾想过,她竟早早与师尊有过一面之缘。
一来彼此互相识得,二来到底还是登上了邑仑,想到这里,不禁愈加感到庆幸。
不知是饱有体恤怜惜之意,还是随口一说,天焱语气平淡道,“为登上这邑巅,吃了不少苦头吧。”
个中甘苦难言,琅邪微微摇了摇头,以示无恙无碍,但神色明显有些异样。
意在试探,天焱故作好意提点道,“往后要走的路还很长,阻难无可避免,你若想幸免于难,现在便可下山去。”
听及此言,琅邪唯恐天焱对她心生失望,惊觉间,猛然抬起低垂的头来,急忙辩解道,“师尊,小女绝不退缩,即便前头是刀山火海,也……”
挥手打断琅邪继续表明心志的豪言壮语,天焱认同地点了点头,乐呵着大笑道,“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路来此,所遇之人皆是凶恶,而天焱却让琅邪自觉亲近,她想着,不知邑巅众人是否皆是这般和善亲近?
尽管从天焱的表现来看,琅邪斗胆判断,他对她并无厌烦,甚至还有几分仁慈。
但有太多事许多事未可知,她不敢轻易造次,只是乖巧在旁听着,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却不曾发言追问半句。
说来可叹可喜,这一路登上邑巅,其中艰险不可言,在经历了多次逼不得已之后,琅邪终于还是学会了如何护己保命。
眼下亦是如此,初到邑巅,能否拜入师门还未可知,琅邪只得少生是非,方可保全性命,这一点,她比谁都再清楚不过了。
乖巧又不失心志,天焱愈发欢喜琅邪的品性,他双手叠合放在身后,收敛起笑容,早有主意道,“且随我来。”
尽管对后事不明所以,但琅邪依旧沉默不闻,犹如事无关己,只是颔首应答,默默跟在天焱身后。
只是走着,本无话可说,突然天焱又笑意点明道,“半月不见,你倒还似当日那般精神,性子却有所收敛。”
确是一语中的,琅邪低声回应道,“当日,小女不识师尊尊容,才敢斗胆胡言,并非冒犯,还望师尊见谅。”
转身见琅邪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天焱浅笑,故作停顿道,“当日那话......说的好啊。”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大抵是为了安抚琅邪的心绪,天焱稍作正经,坦言道,“在为师跟前,不必如此惶恐,谁叫我偏生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儿呢。”
听出天焱语气中的轻松,琅邪顿时舒心了,确定师尊对她果真有几分怜爱之心,身心不觉轻快了许多。
她紧绷着的神经松开了些,释然回应道,“多谢师尊不与小女计较。”
还不知琅邪姓甚名谁,天焱直言道,“你这孩子,好生客气,倒显生疏,且说来与为师听听,作何姓名啊?”
迟疑片刻,琅邪似有思量,为了不让天焱觉察异样,她颔首相告道,“小女名唤,琅邪。”
一向对外界之事不太过问,天焱对琅邪也并无知情,他毫无在意道,“好,为师记下了。”
仿如师徒般同行,天焱问及琅邪,“比试大赛,你可有胜算?”
回想起一路若不是有幸被护住,恐怕自己早已丧命,琅邪自觉低下头来,丧气道,“不敢隐瞒师尊,其实小女今天能站在这里......全凭侥幸。”
“比试大赛,小女根本毫无胜算。”说罢,头垂得更低了。
看在眼里,天焱倒不着急安慰她,只是淡然说道,“如今一切尚未开始,未尝没有可能。”
“眼下不是还有七日可用?你大可一试。”
显然没有将天焱的话听入耳,琅邪一声叹息道,“七日怎么可能,我一无所用。”
“如此便不像你了,可还记得你同为师说过什么?”
听罢,琅邪不想让天焱对她失望,便立刻收起低落,果然奏效,他欣然一笑,以示宽慰。
似乎想起来什么,天焱拍了拍脑袋,“只顾着说话,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说着便加快了步子。
琅邪这才刚松快些,见天焱步伐加快,也不自觉跟了上去。
跟在身后,琅邪只听得天焱预告道,“在这邑仑,偏也有不好说话的人,你可得做好准备。”
心中或有不解,琅邪本亦想打听些内情,开口却还是乖顺道,“一切听从师尊安排。”
回头看着琅邪的眼睛,天焱追问道,“你当真听话?事后绝不怨为师半句?”
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琅邪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定睛望着天焱,努力让他看到眼睛里的坚定。
或有难言,天焱一声叹息道,“唉,也罢也罢,偏叫这众人里,就你一个女子,眼下事态严肃,也只得委屈你了。”
见天焱顿然面色发愁,琅邪就他口中只言片语无法捉摸,只是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