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顾臣禀告说萧贵嫔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让唐雀儿吃惊不已。
她扭头看光武帝,他一脸平静,怕是早就知道了,今天不过是确认。
顿时,唐雀儿刚刚的趾高气昂一下就泄了下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沮丧至极。
可面子上,她努力维持体面,努力跟自己说,三个月身孕,那就是萧贵嫔刚进宫受宠那阵子,她只是运气好,没几回就有了孩儿。以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说了这段时间只宠自己一个人,不会还让别的女人受孕的……
对,樊氏只是运气好……
“朕,也不知道她这么容易就受孕,雀儿,不生气吧?嗯?”
光武帝有一种慌乱到处流窜,想抓住什么为自己辩解,却抓什么都是手中一空的无力感。
唐雀儿平静表面下,翻滚的内心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唐雀儿失去过孩儿,光武帝身为皇帝,后面还会还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唐雀儿觉得自己和失去的那个孩儿,对正抱着自己紧紧不放的男人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略心口抽痛,露了个笑意,“雀儿怎么会生气,该恭喜皇上和贵嫔娘娘。”
“雀儿?当真?”光武帝了解这个女人,她不是心胸宽广能守住宫帏本分的人。这下轮到以敖叹气,“雀儿要是喜欢孩儿,咱们把萧贵嫔的孩儿抱到山溪堂来养,或者抱皇长子过来也行,他总在太后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抱过来,就说是朕亲自抚养,寄朕的名,谁也不会说什么。”
这是帝王的让步,可唐雀儿还想再试探。
“那不如抱二皇子过来,他与雀儿到底有些血缘,养起来更亲呢。”唐雀儿眼睛笑起来弯弯的,魅惑的眼尾扫过光武帝冷脸森森。
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他不能给有宠的唐雀儿聚拢势力的机会,她已经开始怀疑二皇子的身份,那他更要瞒到底。
“那是你亲姐姐的儿子,你也忍心夺吗?”刚刚还一副好说好商量的脸,突然就变了,光武帝放开怀里的女人,下了地,略微整了衣袍,做出怒而要走的架势。
他分明是等待被挽留,或者,被激怒。
唐雀儿毫不在意,索性侧躺在炕上,背对以敖,靠在迎枕上,喃喃道:“是,我们是亲姐妹,可谁夺谁的,这帐,最后总要算清的。”
“那你是不是还要和朕算算清?!”
“雀儿与皇上的帐,”她轻轻地叹气,“可能不算透,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算透才是最好的结果,她怎么胆敢与帝王算恩怨,还一副不和你计较的施恩模样!她不过就是内宠,哪里来的底气?!
光武帝怒不可遏,可又不知道要如果发泄这股子怒火,雀儿刚烈不似女子,他已经见识过她死不低头、恨不能让人掐死的倔劲,这样不好惹的女人,竟然还是他心爱的人,他真是拿她一百个没办法,贸然发火又怕伤害她。
所以,以敖气得只甩了袖子,就夺门而去。
光武帝离开后,屋子里一片寂静,被派过来伺候的玉宁,也不敢上前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位唐姑娘昏昏欲睡地,帮她在身上搭了个小被子。
然后玉宁摇摇头就出了屋子。她来伺候了快三个月,这位唐姑娘眼看着比北峰围猎那会沉稳多了,可爱惹皇上生气这一点怎么都改不了,而且,话越说越狠,脸越来越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皇上明明是一对天上有地上无的良配,怎么就好话说不过三句就要翻脸呢。
哎,看不懂。
唐雀儿盖着被子,躺在那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虽然看着披金戴玉的,其实活得像个死人,整个人世间,她都是无息无痕的。
此刻,她躺在锦榻上更像一个死人,铺金盖银的,顶多就是个随葬品丰厚的死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没趣得很。
何况,她又没了孩儿,没有依靠;自己枕边的男人不止自己一个女人,没有未来。
第一次她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这宫廷看似大,其实一直没有自己容身的位置,她想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地方去活着。
如果能出去,她一定要离开山溪堂这巴掌大的地方,离开那个让人一再失望的男人。
可宫禁森严,她要如何出去呢?
她如果走了,娘怎么办,皇上又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