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终归是男人的天下,争天下的自然也是男人。自古就有男儿枯骨缠草根,亲人犹自寄寒衣之语,说的是撇家舍业,战死沙场的都是男人,女人最多是寄寒衣,却不知丈夫生死的弱者。
可唐家男人强悍,女人也不差。百年来还出了几员女将,英姿飒爽,与父亲、夫婿并立边关要塞,却敌千里。
远的不说,近的,最超群的女战将就是唐仲晋长女唐凤儿,虽是庶出,却格外刚烈,陪父帅出入战场二十年,不愧以凤凰为名,战功彪炳。
这一段历史,世人皆知,唐家勇猛固然是老生常谈,可女人之勇猛,又是另一番佳话。
而,这番佳话在唐氏湮灭后,也没人再提了。
女子重新变成了孱弱的代名词。
乐府戏班后的柳林里,唐雀儿认真的跟着段姑姑压腿、扎马步,她自己不知道,若干年后,她将重新续写唐凤儿留下的荣耀。
除了唐凤儿,另一个说得着的女将也有一番来头,她不是别人,正是唐仲晋的嫡妻,二女、四女、四子之母,秦氏。
她是西北秦公之后,名门将族世家,武艺极好,只是命不长,死于沙场箭伤。她的两女一子,反而不像她那般磊落干练,反而都是阴鸷的性子,全都玩起了权谋。
如今只有一个唐莺儿还活着,她做定主意,认准了生命不息,阴谋不止的路子,就准备一路走到死了。
今日一大早,斯翰就来她这边的屋子找她,连看她梳洗,都不避讳,还略带神秘地对她说道:“咱们用过早膳就出门,让你见一个人,你也给出出主意。”
唐莺儿用翡翠做分心,挑了两绺额前发微微垂下,既清雅又温柔,她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斯翰,见他面带喜色,忍不住打趣他,“可是看上了哪个姑娘,叫妾身给世子爷掌眼呢?”
“你啊,怎么竟是些小儿女肚肠,把我都看扁了。”
斯翰满眼宠溺地刮了刮唐莺儿的脸庞,仿佛他是大龄的男子,唐莺儿是个娇小女孩儿一般疼爱着。丝毫不顾屋内服侍的丫鬟们是否还在跟前,就这么放肆调戏起来。
其实丫鬟们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位小爷向来说一不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喜欢这么个老女人,三五日不宠一回就跟丢了魂一样,后来有想攀高枝的丫头气不过,处处给唐莺儿小鞋穿,哪知道这个老女人也不是善茬,不知道跟世子爷是怎么告状的,最后竟让世子爷把那丫头给打死了。
那丫头人死透了,往乱坟岗一扔,前院住的秀王竟然还是全然不知,如此一来,这秀王府竟渐渐被这个老女人给握在手上了。
所以,如今,斯翰与唐莺儿怎样调笑,流言都出不了这密不透风的秀王府后院的。
斯翰与唐莺儿用过早膳,下人便套了马车,两人坐在挂着秀王府玉牌的锦缎车厢内,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斯翰先下车,又回头伸手,亲自搀着唐莺儿下来,然后马车晃晃悠悠地又驶出了巷子。
他们两人跟前是一座独立院子,院门就开在巷子最深处,掩人耳目最便利。
斯翰轻叩三下锈迹斑斑的门闩,不一会就有个独眼老汉来开门,引着他们俩往里走,唐莺儿一路上都在猜底要见什么人,可斯翰偏偏逗她不说,只叫她乱猜,终于到了,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唐莺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紧张起来。
绕过后院影墙,迎面就见端王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唐莺儿行礼:“王爷吉祥。”
端王含笑拱手,“唐夫人安。”
毕竟是盟友,两人都极客气,也不论从前的尊卑,干脆平起平坐最便宜。
唐莺儿转头看斯翰,“总不是今日要妾身见的是王爷吧。”
那有什么好见的呢,谁还没见过谁呢!
斯翰和端王相视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打开门,让晨起阳光尽数撒在堂屋里,瞬间,里面明亮异常,满是尘埃乱飞,唐莺儿继续被往屋里引,斯翰柔声道:“莺儿看那人可眼熟?”
唐莺儿提步进屋,只见八仙桌对面站了一个窈窕女子,她缓缓转身,微微福身见礼,风姿绰约,那脸蛋也极美。
说眼熟吧,好像是眼熟,但,“妾身确实不认识这个女子。”
端王和斯翰也进了屋子,还是端王揭晓:“你没见过唐雀儿本尊,所以不知道,这位祝姑娘的样貌,其实和雀儿有几分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