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光武八年春。
西北边关再传战报,光武帝稳坐紫霄宝殿之上,群臣垂手而立,都等着听那羊皮纸卷上的内容。
以奔拥兵自立,割据江东已经五年过去,打了和,和了打,与朝廷大军一直僵持不下,国库耗损严重,已经危及江山稳固。
如今西北传言又起一股势力,如何不叫群臣人心惶惶。
光武帝眸子幽暗,见下头跪着的探子,风尘仆仆,满面黄沙,已是面色不悦。命探子如实禀告,只听——
“启禀陛下,西北窜起一股谋反势力,半月前,第一次迎面抗击大将军肃仁的军队,趁乱洗劫粮食兵器万余,损失惨重。”
“可见乱军番号?”
边关劫营本是常事,西胡蛮夷素来贫苦,扰境作乱不过就是为些粮食马匹,像肃仁这样的大将早就见怪不怪,自己都可以处置的事后,为何派人千里发回急报,恐怕还是事情过于蹊跷需要圣裁的缘故。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新任宰相樊正身上,如今文臣以他为首,武将以柏斌为首,柏斌近一年在东省作战,这朝堂几乎都是樊正把持。
西北谋反的是谁都不知道,樊正却隐隐有些不祥之感。
最后樊正抬头望着金龙宝座上的光武帝,看不清皇上情绪,只能竖起耳朵听那探子回禀。
那探子面露惊惧惶恐之色,不敢隐瞒,朗声对奏道:“乱军番号写的……姓唐。”
姓唐?!
光武帝一怔,旋即就感觉自己一下就掉进了冰窟窿里,姓唐……他太久太久没有听过这个姓氏了,过去的五年,他多少次想从探子嘴里听到说有人姓唐。
以敖连做梦都想把唐雀儿从世间翻出来,可次次来人回禀,次次失望,她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连他余生的安乐都带走了。
可今日,乍一听姓唐,他再也淡定不了了。
“那军队主将,你可看清楚了?!”光武帝目光咄咄,探子稍稍畏缩,可肃仁大将军的嘱咐不敢忘,此事如此重要,他一字不漏回禀道:“启禀皇上,肃大将军与敌军主将交锋过几个回合,虽然仅是照面,却分明看清是个女子,战后,肃大将军亲自审问敌军战俘,他们皆自称为唐家军,以一女子为主将。”
“那女子叫什么?!”
光武帝控制不住地向前倾身,冷峻逼道,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跳了出来。
“那女子姓唐,名雀儿,战俘都称她为唐大将军。”
光武帝慢慢坐直身体,目光扫过殿中群臣表情,他知道,他此刻脸上和他们一样,大概都是不可置信到狼狈的样子。
她,原来去了西北。并没有去东省找以奔。
所以,难怪这么多年,他的探子都没有探出她的消息。原来是找错了方向。
五年过去,她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竟然换了一副面貌,人称唐大将军了……
唐大将军……她早就不甘心成为后宫女人,所以才偷偷学了那么多东西,原来是为了有一日要分这天下的,怪不得,他说给她孩子,给后位,都换不来她一哂。
她想要的,竟是天下。
光武帝仰天长啸,声音在紫霄宝殿的九根擎云柱之间,久久回荡,犹如龙吟虎啸,透着苍凉绝望。满朝文武无一人敢抬头张望,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皇帝最忌讳背叛,光武帝刻寡,更是如此,所有人都清楚明白的听到,当年皇帝爱宠,五年一个转身就刺了皇帝一个回马枪,变成了叛军贼首,这样的五年满载背叛,当真是打了命运一个措手不及。
或者也可以说,姓唐的人,注定脑后生反骨,不死是不能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