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月事?
唐雀儿慌慌张张地又摸自己身后,果然一手湿冷。“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光武帝一改作风,温柔得看她,竟然丝毫怪罪的意思也没有。“朕叫人来收拾,你去里间净房里等着,一会叫人给你送衣物。”
转身光武帝唤了夏姑姑和玉形两个大宫女进来收拾,又叫迎春姑姑去帮唐雀儿取换洗的袭裤和褙子。
夏姑姑掀开锦被,也被吓了一跳,被子、锦褥上都染了大大小小的血迹,比血迹更触目惊心的是皇上的态度,遇上女子月事通常都被视为晦气,可看光武帝不仅不恼怒,反而还很优容的样子,便服气了。
这位唐姑娘算是在万岁心里立住了,什么叫宠,这便是男子对女子的宠了。
夏姑姑不知道的是,光武器不仅不恼怒,其实还有隐隐的喜悦,仿佛昨晚许了个愿,早起发现轻而易举地实现了,他觉得十分幸运。
以敖终于等到了唐雀儿成人的这一天,头次,他们的头次应该会很有趣儿吧。
唐雀儿换过衣衫,从净房出来就看见,两位姑姑和玉形三人,早已把卧榻上的被衾更换一新,最后,只有皇上身着的里衣一角上还挂着一点点血渍。
明黄底衬着一块暗红色,格外显眼。
“奴婢帮皇上更衣吧。”迎春姑姑上前要帮光武帝把弄脏的里衣换下来。
唐雀儿脸一红,站在原地,尴尬得难受。
光武帝点头,前头往净房走,不忘交待:“唐氏这两天歇着吧,不可贪凉。”说完进了净房。
屋里只剩夏姑姑、玉形和唐雀儿。
玉形和玉敏交好,想着要把今天这桩大奇事讲给姐妹听。
夏姑姑满脸和善地对唐雀儿道:“既然听见了,就回去歇着吧,上次休沐你说去看你娘也没看成,今日想去就去吧。”
唐雀儿行礼,道了声是就连忙退下了。
她是一定要去找娘的,自己来月事了,就是大姑娘了,她要告诉娘高兴高兴的。
出了山溪堂的门,唐雀儿像飞鸟归林一般,朝着掖庭就一路小跑,从前她可从不觉得掖庭是个好地方,如今看那里有娘,才是自己的家。山溪堂再好,也不如掖庭。
唐雀儿来了,掖庭里的女人们又闹哄哄地围过来看,这一位和披芳阁那位可不同,唐雀儿是御前的人,日日能见到皇上的,是奴才里的主子,披芳阁唐氏只侍寝一回,充其量是主子里的奴才,还是唐雀儿身份含金量更高。
宋嬷嬷笑得像只虾米,“唐姑娘来了啊。”
“我娘呢。”唐雀儿也不寒暄,略过宋嬷嬷就奔苏娘屋里去,宋嬷嬷心里暗暗觉得不好。
只看唐雀儿进了屋,看见睡在破被子里的苏娘,脸也变了颜色,“娘?”手探过额头,“我娘怎么病了?”
身过山溪堂,唐雀儿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立起脸来质问也有了威势,只看宋嬷嬷躬身答话的样子,就知道如今两人尊卑早已调换。
“这……苏娘她本就身子弱。”
“胡说!我娘在掖庭劳作十几年,极少生病的,怎地我一走,她就病了?”
宋嬷嬷在肚子里转个心眼,想说的话终于还是没说。苏娘怎么病的,那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好姐姐,捣鼓什么太后生辰礼,让苏娘日日夜夜绣个不停,可不就熬坏身子了。
可这话宋嬷嬷敢说吗,上次告诉披芳阁唐氏她娘的事,宋嬷嬷想挑拨的,可这两姐妹不仅没反目,唐鸥儿还推了唐雀儿一把,一举把妹子送去了山溪堂。这是能轻易挑拨得动吗?
这两个丫头年纪小,都是心智坚定的人。别作怪不成,再让唐氏姐妹联手给弄死。
“宋嬷嬷,我娘身在掖庭,难为你费心照顾,我每次休沐定要回来看一看娘的,宋嬷嬷的好处,雀儿总会记得。”唐雀儿凌厉地看着宋嬷嬷,直到看得对方头都抬不起来。
“宋嬷嬷可明白雀儿的意思?!”
“是,老奴明白。”这是警告她不善待苏娘,唐雀儿就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
“你退下吧。”唐雀儿转身查看苏娘。根本看不见宋嬷嬷退出时咬牙切齿的样子。
苏娘早醒了,听着女儿训斥宋嬷嬷的话,心里既喜又忧。“你何必疾言厉色。”
楚贵妃死后,宋嬷嬷早没了当年的底气,对苏娘也是敬而远之。
“不过是敲打,娘不必担心得罪人。”唐雀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包玉兰糖片和一盒羊脂膏。“娘看,雀儿也能孝敬娘了。”
见女儿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苏娘不得不感叹女儿长大了。“你留着自己用多好。”
御前逢年过节赏赐丰厚,这都是太后寿诞的封赏,唐雀儿吃穿不愁,也就是想着娘,才攒些好东西,不然大手大脚的也都混造了。
“娘,女儿来月事了。”说到月事,唐雀儿不自觉得想到在御前,脸红了起来。苏娘只以为是女儿害羞,笑道:“以后不是小孩子了,行为举止可要稳重。”
苏娘又絮絮说了一大堆御前服侍要尽心的话,还传授了月事带如何制作如何佩戴,唐雀儿偎依在娘怀里,第一次没有不耐烦。
母女俩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候,宋嬷嬷带着李嬷嬷亲自把苏娘的饭菜端了过来,她们额外添了钱,置了一碟子糟肥鹅,另外还有份例里的一碗炒白菜,一碗煮豆腐,两个馒头,“唐姑娘要是不嫌弃,就一并在咱们掖庭吃了吧,我们那里还有些酒……”
“我跟着娘吃,就不吃酒了,多谢宋嬷嬷费心置办饭菜。”唐雀儿不爱应酬,但也懂宫人之间的礼数,早有准备。
她从腰间抠出一小颗银裸子塞给宋嬷嬷,吓得宋嬷嬷赶紧推让,“这怎么使得。再说,也要不了这么多。”不过是碟肥鹅,也是她们苛待手下换来的。
一颗银裸子看着怎么也得有五两,掖庭嬷嬷月例银子才一贯钱,这五两便是五倍,够吃一年还多,唐雀儿还有别的打算,“我娘年事已高,平日还是得吃些荤腥,这银子多出来的,还烦请宋嬷嬷帮着张罗张罗。”
刚玩完硬的一手,又来软的,宋嬷嬷怎么可能不被收复的服服帖帖,笑得跟朵菊花一样:“是的,是的。老奴保管给苏娘弄些好吃的。”
唐雀儿脱鞋上炕,和娘难得吃上一顿饭。
宋嬷嬷退回到自己房中,李嬷嬷也跟了过来,关上门,小声道:“这唐家丫头手段可是见长啊。您怎么看。”
“哼,我看?我看好使吗?能叫万岁看得上就是本事,这还没怎么着就一副主子派头,日后还能把谁放眼里。”
“披芳阁那位干的好事,您怎么没叫这位知道知道,平白让这位记您一笔。”
“这位的性子还不好说,不急,再看看。她们姐妹早晚有反目的时候。”只是,宋嬷嬷得挑个对自己有利的时刻。
唐雀儿在掖庭流连了一天,眼瞅着日头西陲,又要传晚膳了,唐雀儿不好再蹭一顿饭,便恋恋不舍的在苏娘催促下穿鞋整理发钗。
看着女儿亭亭玉立,腰身紧致不盈一握的背影,苏娘顿生感慨:“雀儿长大了……”
唐雀儿被皇上收用的话传得满宫里都是。苏娘也听说了,只是她更在意的是,从九王爷到皇上,雀儿真的心甘情愿把心换一个人托付吗?
“山溪堂里,皇上……对你好吗?”
唐雀儿转身,笑得嫣然,“对我挺好,娘不要多想。”
苏娘放心的点头,看女儿光鲜的样子也知道过得挺好的。
唐雀儿告别了娘,一个人往山溪堂那边去,这一路上思绪纷乱,无论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提到九王爷,她都觉得心被扯了一下,不痒不疼,就是扯得难受。
从掖庭到山溪堂,一个西北,一个东南,需要穿过大半个宫廷,过桃野,经过永乐宫,再过鸡心湖,再过报琼阁、华宣斋两处,最后经过琼华宫和栈道,从山溪堂后面绕过去就是角门。一趟路程差不多两刻钟的时辰才能走到。
等到唐雀儿经过华宣斋的时候,各处已经开始传晚膳了,小宫女小太监,手提肩扛,一队队的往各个宫室送吃食。
华宣斋门口格外热闹,除了送膳的,还有老嬷嬷指挥,往里大件大件的抬赏赐。
她不知道这一天宫里还发生了件大事。
光武帝拟旨,册封柏奉兰为嫔,号嘉嫔,赐居华宣斋。
皇帝登基以来,后宫位阶头一轮变动,竟然给了一个外人,可不是宫里的大事嘛。最低从美人开始,往上是修容、嫔、贵嫔、妃、贵妃,柏奉兰入宫不过几日就被收用,第二天又马上封为嫔,已经是昭昭宠爱公布于世。
唐雀儿回到山溪堂,进了自己的屋子,发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虽然早已经饥肠辘辘,可还是耐着饥火去夏姑姑屋里请了个安。
一来告诉上官自己回来了,二来也要问问,那一桌子的吃食似乎超过份例。
夏姑姑也正在用膳,桌上也是好几样菜,看她难得谨慎,笑道:“今日万岁册封了新娘娘,想必十分高兴,所以赏赐了咱们做奴才的,每个人都添了菜。”
再加上每日唐雀儿吃的那份皇上份例里的甜品,摆在桌上可不是变成了一大桌。
放下心,唐雀儿回屋吃了起来,正在长身体的缘故,她总是觉得饿,肚子里填不饱似的。
今天添的菜是道大菜,白斩三黄鸡,滚水灼过的童子鸡,摸上一层黄黄的油晾凉,切块码盘,吃的时候蘸着姜蓉豆豉醋汁,味道鲜甜,唐雀儿可以吃掉一整只鸡。
再加上今日下午的甜品是红豆姜汁撞奶,喝完胃里暖呼呼的,正好缓解小腹酸痛。
这桌吃食安排得刚刚好,吃姜好,正对了来月事女子的身子,也不知道是谁安排得这么体贴。唐雀儿傻傻地想,皇上得了新娘娘真是好事,连她跟着沾光也能吃上一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