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哈拉尔德从沉思之中恢复过来,他召集所有人并宣布:从现在起,他将不再为自己作任何打扮,而且,他从此也将不再修剪他的满头金发。除非,在他为美丽的居达统一了挪威之后,他才会这样做。
这绝对是一个满脑子浪漫的年轻国王!
但是他的邻邦却不会这样想。
为了向心爱的居达证明自己的真诚,哈拉尔德向北方的邻国发起了狂猛的攻势,他的战术迅速而有效,在被血火蹂躏过的大地上,海盗国王哈拉尔德的名声不胫而走。他那满头未经修剪的金发在风中猎猎飞舞,构成了一幕令人魂飞胆裂的恐怖画面。但这显然满足不了哈拉尔德对自己的苛刻要求,于是他决定选择西海岸完成他爱情攻势的精彩一战。
这一战几乎不存在任何“不精彩”的理由,因为正被哈拉尔德追逐着的是美丽的居达的父亲霍兰达国王埃里克。可怜的老埃里克逃到了西海岸的峡湾中,并在那里纠集起抵抗联军,试图为女儿的嫁妆作最后的争取。
最后的大决战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了,地点位于斯塔万格。
老埃里克随同他的联军灰飞烟灭,终于成就了女儿最后的心愿。唯一的遗憾是,居达必须要和另外八位公主分享哈拉尔德的爱情,因为哈拉尔德在他的连续征战中获得了远比居达的预期要多的战利品。
“在那个年代,所有荒芜之地都成为移民区,北欧本土卷起一场巨大的风暴,并席卷向海洋,在风暴席卷的沿途或留下一片废墟,或带来新生。”——挪威编年史这样描述哈拉尔德的时代,正是他的残暴战争与血腥统治导致了大批的维京人出逃海外,并最终成为了殖民时代的初期拓殖者。
当哈拉尔德决定修剪他的长发的时候,欧洲人在此发现了他们的机会。
【驯服上古的喷火巨兽】
欧洲人的机会来自于他们的剧烈创痛。
有史可查的创痛源自于公元787年的一天,英国的塞特海岸突然出现了几条陌生的龙头船,那应当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来自于海上的狂战士,但这仍然无助于他们从死亡中逃脱出来,狂战士疯子一样地冲上岸来,将他们视线所及的所有活动的物体全部砍倒在血泊之中,然后满载着一船船的战利品消失了。
英国人将这次事件视为维京人攻略英国的开端。
但是他们错了,真正的开端在6年后才真正地到来,那一次的惨痛使得英国人瞠目结舌,他们甚至无法意识到他们所遭遇到的恐怖事件。
维京人的盛世到来了。
忧郁的英国人对这一时代表露出毫不掩饰的恐惧,他们看到了陆地上卷起的狂风,他们听到了半空中的隐隐惊雷,在那刺目的闪电之中,腾跃出来的是一条喷火的巨龙。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们所看到一切完全是超出了他们的常识之外。
来自于挪威的维京人洗劫了英格兰东岸中部的诺森伯里亚的林第斯法恩岛,而海盗们的目标正是岛上的一座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教堂,类似于这种类型的建筑物从来与战争无缘,那里是上帝为罪恶的人类所划定的禁区,是人们灵魂最后的庇护所,对上帝的直接性攻击——哪怕是这种攻击来自于异教徒,这仍然会让虔诚的基督徒们感受到无比的震惊。
但是维京人显然不认为这种“正常的筹集”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事实上在这些曾经的商人的词汇中,“筹集”与“劫掠”原本是同一个词。这种情形让我们倍加困惑,如果他们根本就无法区分劫夺与正常的商业行为之间的区别的话,那么他们在数百年前又是如何成为和气的商人的呢?
维京人显然不想解答这个疑问,他们在教堂里兴高采烈地追逐着教士们,将他们砍倒在地,活着的则用绳索捆绑起来,许多教士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他们甚至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这么赤身裸体地遭受到了羞辱。同样严重的事件是维京人对教堂的洗劫,几乎是挖地三尺,神坛被掘得面目全非,能够搬走的东西全部被搬到了船上,而那些无法搬走或是他们不感兴趣的,则被毁于一旦。
林第斯法恩岛被洗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在维京人当中,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何种方式传递了这一“重要信息”的,这使得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有了更为精确的目标。
或许是为漫长的冬天储备更多的食物,公元793年此后的两年成为了海盗们工作最为繁忙的时候。北海和爱尔兰岛屿上的一座又一座教堂或是修道院遭到洗劫,教士们怀着不可名状的悲愤心情,把维京人对上帝的冒犯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贾罗、蒙克威尔穆什、雷奇、圣帕特里克修道院和圣高伦修道院。但是海盗们显然不知道他们自己正在干什么,期待中的基督徒没有等到他们的悔改,洗劫的范围又进一步地扩大了,不列颠群岛的马恩岛列入了维京人“筹集”的名单之上,第7年轮到了贾罗南部的修道院,然后是苏格兰西岸。
整整300年里,维京人以他们特有的传统方式向上帝表达着他们的善意,他们喜欢教堂里的所有圣物,无论是纯金铸造的十字架,还是镶嵌着宝石的福音书,罗马人在向上帝表达自己的虔诚时是丝毫也不吝啬的。几个世纪以来,教堂与修道院里得到了大量的珍宝,现在这些东西的产权都转移到了挪威人的名下。
这些海盗大都是金发王哈拉尔德向美丽的公主居达表达爱情的衍生物,爱情的力量的确强大,这使得哈拉尔德认为,如果在他行经的地方留下哪怕是一条狗,都无以证明他的爱,同样的,如果有哪怕是一座村庄没有被焚毁,他的努力同样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哈拉尔德在他的爱情征战中杀光了遇到的每一个人,烧毁了每一座村庄。这种残暴的手段吓坏了当地的居民,于是那些幸存者纷纷逃向了欧洲,并选择了上帝的势力范围来表达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与野蛮血腥的哈拉尔德相比,维京人更喜欢教士们的坦率,这些上帝的仆人手中所握有的唯一武器是纯金的十字架,这降低了维京人的工作难度,让他们乐此不疲。束手无策的教士及信徒们进一步增加了进攻者的信心,使得他们一时难以摆脱这种诱惑——大批的信士教众被海盗们从教堂中掳走,被卖为了奴隶。
基督徒们在等待了300年后,终于认识到上帝已经把拯救他们的任务留给了他们自己,于是他们开始了有组织的反抗,如蒙克威尔穆什修道院就在一次有组织的抵抗中,击退了那些野蛮的挪威人,保护了教士及信众的生命。
这些反抗虽然规模不大,零零星星,但至少证明了一点,他们确实是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问题的解决思路是建立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的:
当史学家们将历史用冰冷的技术模式切割开来,试图研究近代相续崛起的大国成因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忽略了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
正如同驯服一只史前的喷火巨兽,如果欧洲人相信他们能够把奉行血腥与野蛮法则的维京人驯服为上帝的忠实信徒,他们当然也有理由继续这样做。
一个崇尚着完美爱情童话的民族没有理由不被驯服——他们对生命与爱的表达是如此直率真诚——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强烈的荣誉感与尊严意识,前者是一个民族的未来,而后者则是他们未来的保障,将这种狂羁奔放的力量统御于上帝的手中,这就证明了上帝的力量无所不能。
完成这一项工作绝非是可以一蹴而就的,这其间涉及人类的信仰、欲望、未来的方向与茫然中的选择,而且旷日持久,超过了任何一个人间帝国的寿命——这就是欧洲人早期的认知。
也就是说,欧洲人认识到,他们还需要等待更久。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忍耐宝剑莱夫之类的蛮荒时代继续延续。
【传奇从这里开始】
公元874年,挪威国内发生的一件事,导致了冰岛的发现及维京人生存状态的改变。
起因是一件令人发指的恶性事件,几名年轻的姑娘遭到了一个著名海盗首领的儿子的玩弄与污辱,这样的事情虽然并不是经常性地发生,但也绝不少见。它看起来更像是日常生活之中必不可少的景致,是海盗生活中的一部分——别忘了那是在野蛮的中世纪,而且是在一个海盗的国度里。
有几名少女的哥哥是挪威贵族英格尔夫·阿尔纳尔松,除此之外,英格尔夫的兄弟莱夫的未婚妻海尔卡也在其中。为了维护家族的荣誉,英格尔夫和莱夫做了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接下来轮到了对方该做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了,也就是说,海盗首领决定杀掉英格尔夫和莱夫,就像这两个人杀掉了他的儿子那样。
英格尔夫和莱夫只能考虑逃离挪威,寻找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这时候他们想起了流传于海盗之间一个美丽传说。这个传说是十几年前由两名迷了路的海盗带回来的,据说在冰岛“每片草叶上都流淌着黄油”。这个传说的虚幻成分是显而易见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两名海盗干吗还要不辞辛苦地返回到挪威?
实际情况是,冰岛位于格陵兰与挪威之间,为欧洲第二大岛,岛上有八分之一的土地覆盖着厚厚的熔岩和冰川,寸草不生。但在当时的情形下,英格尔夫和莱夫宁愿相信传说,毕竟他们没有更多的挑挑拣拣的余地。
英格尔夫和他的兄弟莱夫在经过一番惊险航行之后,如愿到达了冰岛,当时的岛上除了几名隐居修行的修道士之外,还没有人宣称对这座荒岛有占有权。于是英格尔夫兄弟在搭建起简单的木棚之后,兄弟两人就分了工,由英格尔夫负责全族人的迁徙工作,而莱夫,则去负责“筹集”一些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
在爱尔兰,莱夫终于发现了他生命的伟大意义。几乎一日之间,他声名鹊起,无人不知,“赫约尔莱夫”或是“宝剑莱夫”,传遍了爱尔兰各地。之所以获得这么一个漂亮的名字,是因为莱夫不知从哪家修道院里弄到了一柄巨大的宝剑,爱尔兰人相信,除了天神或是魔鬼,没有人能够擎起这么巨大的一柄宝剑,这柄剑向来只是爱尔兰的一个神话传说,在圆桌骑士时代,这样的传说在欧洲各地都有许多。这么一柄圣物当然不可能是那些教士们赠送给莱夫的,在逼迫那些可怜的教士交出宝剑之前,莱夫还干了些什么,这是任何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
挥舞着这柄巨大的宝剑,莱夫如同爱尔兰传说中的可怕魔鬼,袭掠了各地并从未遇到过像样点的抵抗。这柄宝剑的威力甚至超过了莱夫本人的预期,为了让自己的名声更为显赫而不朽,更主要的是开发荒芜的冰岛需要更多的人手,莱夫捉到了10个爱尔兰人,很慈悲地没有像往常那样杀掉他们,而是强迫这些人成为了他的奴隶。
带着劫掠来的丰厚物资,莱夫暂时饶过了爱尔兰,带着新征服的奴隶们返回了冰岛,并于冰岛的南端登陆。
但是冰岛似乎并不太欢迎“伟大的宝剑莱夫”。他们上岸后,发现附近一带寸草不生,凝固的火山熔岩构成了他们视线所及的全部风景。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不能在全部渴死之前找到饮水,欧洲或许会失去行将到来的传奇。
情形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妙,莱夫带着他的手下在火山熔岩间疲惫地穿行着,这个冰冷的世界死气沉沉不见丝毫生机,甚至连一滴凝结的露珠都看不到。莱夫终于绝望了,但认为他在这种情况下会忏悔自己的恶行绝对是异想天开,这家伙根本就不相信上帝。
但是上帝最终没有抛弃他。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解救了莱夫,很有可能他将这种幸运视为了自己过于伟大的原因,于是他命令劫掠来的10个爱尔兰奴隶与一头公牛并肩犁地。与一头公牛并驾齐驱,尽管是一头非常健壮的公牛,奴隶们仍然无法接受这一待遇。尽管在刀剑的胁迫之下他们只能忍气吞声,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状态能够持续下去。
终止这一状态的事件发生在一天清晨,顺从的奴隶们惊恐交加地跑来向莱夫报告。起初莱夫并不相信奴隶们的话,他对这些爱尔兰人始终抱有着强烈的戒心。但是当他走出卧房后,看到空空荡荡的牛棚及地面上尚未干涸的鲜血的时候,他确实无法怀疑了。
这就是说,在附近确实有一只棕熊正在游荡,现在,饥饿交加的棕熊显然发现了它的新猎物。这意外的情形让莱夫有说不出的恼火,但如果他对于冰岛的地理及生态情形有所了解的话,那么他就会知道除了北边有数量不多的北极熊偶尔出现之外,根本就没有一只棕熊生活在冰岛上。
但是莱夫不会知道这一点,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他只能做他在这种情形下必须要做的事情,把他的手下人召集起来,佩戴着武器出发了,去寻找那只可恶的棕熊,替他唯一的公牛报仇。
莱夫带着他的人走入了一座山岬,这一带的地形是那么的幽深奇险,看起来里边躲藏着的不是一只棕熊,而像是一条会喷火的毒龙。
实际上探险者们所遭遇到的危险远比遇到毒龙更为可怕,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巨大的悬石的时候,很是惊讶地发现,有两个人不见了。
于是他们回去寻找,不久后就找到了遇难者的尸体,但是尸体的数目比他们所要寻找的更多——他们的人数在持续减少。
这哪里是什么追猎棕熊!这分明是一场布置周密的猎杀行动,而猎物,正是莱夫及其手下。
当莱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为时过晚,他发现他的捕猎部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时候猎杀者们出现了。
那些爱尔兰人!
那些曾被他强迫掳为奴隶的人们。
愤怒的莱夫吼叫着,向着他的奴隶们凶猛地扑了过去,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会轻而易举地撕开对方的喉咙——如果他的巨剑握在手上的话。
可惜没有。
这个无恶不作的强盗头子就这么被他的奴隶们杀死了,考虑到他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缺乏足够的认知,那一切不过是维京人惯有的生活方式而已——那么他仍然是一个英雄。
宝剑莱夫所有的财物全部落入了爱尔兰人之手,还有他的女人——包括了他的妻子海尔卡。爱尔兰人带着这些战利品向北挺进,途中他们发现了一座不错的小岛,岛上有着足够的清水,而且由于火山地脉岩浆的缘故,气候温暖适宜。于是爱尔兰人就在这里快乐地居住了下来——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地急于享受他们的收获,而是走得更远一些的话,也许冰岛就会像未来的丹麦一样也成为童话的王国——维京人的生涯原本与那美丽的童话只有一线之隔,而现在,爱尔兰人却最近距离地接近了这一时代。
但是传说最终还是被终止了,这真是毫无办法。死者莱夫的哥哥英格尔夫正在环岛搜寻逃掉的爱尔兰人,虽然他的名声没有莱夫那么显赫,但是我们可以想象,这家伙实际上远比莱夫更难对付。
英格尔夫最终找到了这座美丽的小岛,岛上的童话时代结束了,10个爱尔兰人为他们的轻率行为付出了代价,英格尔夫轻而易举地杀掉了他们,夺回了包括海尔卡在内的所有女人和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