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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西行取经(2)

三人在客厅坐定。静藏法师在鸿胪寺授业多年,经常接触那些东来传法的番僧,会一些简单的梵文不足为奇。没想到,当静藏用梵语同波颇交谈时,玄奘居然也能听懂,并且也用梵语加入他俩的谈话。这个玄奘,何时学了梵文?静藏惊诧不已,而波颇则惊喜不已。虽然这两位中国僧人的梵文不太熟练,只会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但在异国骤然听到乡音,足以令他倍感亲切,一下子拉近了三人之间的距离。波颇吩咐侍者,说今日不再接待其他来访者,要与静藏、玄奘畅谈竟日。

静藏说起了地论师与摄论师在教义上的见解不同,甚至在同一问题上意见也是极端相反,因此使得一般僧众迷惑不解。

波颇很是不解,说道:“《摄大乘论》与《十地经论》,都是瑜伽行派的重要论著,分别是无著与世亲菩萨所造,二者基本宗旨是一致的呀。就像一棵树上的两条枝杈,相互矛盾对立,实在不可思议。”

“可是,这就是中国佛教的现实。”玄奘颇为无奈地一摊双手。

波颇又说:“还有,地论与摄论同根同源,都是瑜伽行派所依持的佛典,二者不能割裂开来,更不能形成不同的学派。”

玄奘点点头:“的确如此。可是,因为翻译过来的瑜伽派的著作有限,东土学者无法系统学习,全面领会。只能从一经一论探索,宛若管中窥豹,难免偏颇。”

波颇叹了一口气:“唉,若是如此,产生分歧就可以理解了。这恰恰说明中国僧人不甘人云亦云,敢于探索。”

“可是,”静藏说,“这个中国佛教界争论百年的老问题,困扰了一代又一代人。阿赖耶识是染,是净?佛性当常,还是现常?至今没有定论。不瞒法师说,贫僧这些年来一直探讨这个难题,却是进退维谷。就像鲤鱼吞了倒须钩,吐之不出,咽之不入。又像是狗舔热油锅,吃又吃不得,舍又舍不得。”

静藏自嘲地笑着,神情很苦、很苦。

原来,静藏主修的课业也是《地论》与《摄论》,所以这个让玄奘坐卧不宁、食寐不甘的巨大疑惑,也一直困扰着他。这种思想上的困惑,的的确确能让人生不如死。如同几十年生活在昏天黑地之中,恰似一直摸索于迷雾之中,从来没有重现天日,从来不曾豁然开朗。其苦闷、其彷徨、其悲怆、其苍凉,可想而知!

静藏最后说:“唐朝统一大江南北之后,这个重大分歧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首先,不能再因为我们内部的纷争而成为他人攻击佛教的口实。其二,从个人修学的角度来说,我感到心存疑惑,就无法得以解脱。人命无常,生死事大。或许是贫僧年岁老了,越来越感受到了脱生死的迫切。幸好现今波颇三藏航海来到华夏,请三藏法师为我决疑解惑。”说完,眼含热泪的静藏站立起来,神情庄严肃穆地向波颇顶礼三拜。波颇见状赶紧也跪下,将他搀扶起来。重新落座之后,波颇说:“你们的探索精神、求法意志,很是让我感动。地论师与摄论师所争论的、困扰你们的那些问题,《瑜伽师地论》中都有完整系统的阐述。”然后,波颇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虽然出家、修学于那烂陀寺,师从于瑜伽行派的法脉传人戒贤大师,但我的主要修持课业并非《瑜伽师地论》,并不知道论著之中究竟是怎样诠释的,所以我很惭愧,无法满足你们的询问。”

虽然有些失望,但静藏并不死心,他依然热切地追问道:“法师既然从那烂陀寺来,一定带来了《瑜伽师地论》的经本。我们可以组织人尽快将之翻译过来,然后参学。”波颇摇摇头:“您有所不知,《瑜伽师地论》篇幅浩瀚,长达百卷,抄写经文的贝叶(① 纸张未发明以前,古印度多以贝多罗树的叶片作为纸类的代用品,简称贝叶。因而,最早的佛教经典也是书写在贝叶上的,称为“贝叶经”。)能装一车。贫僧孤身一人,没有专门的工具,所以难以将之运输到中国来。”

波颇又说:“再说,《瑜伽师地论》意境高远,是佛教史上最重要的论书之一。没有高明的师父讲授,没有三五年工夫,很难明白其深奥宗旨,更谈不上翻译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之后,静藏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了禅凳上。他的神态很落寞,表情很怪异,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像得了绝症一样。

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像冰坨子一样置于三人中间。为了消融冷下来的气氛,玄奘改变话题,向波颇询问天竺目前的佛学情况。波颇说:“现在五天竺大小乘佛教并行,佛法最兴盛的,依然是中天竺。其中的那烂陀寺,是整个天竺佛教的最高学府,住有数千名学有专长的僧众。那烂陀寺最盛行的是瑜伽行派的教法,方丈戒贤大师正是这一大乘宗派的嫡传祖师。”

玄奘眸子里氤氲着无限的向往之情,喃喃自语着:“那烂陀……戒贤大师……”

波颇道:“戒贤大师已经一百多岁了。他老人家集百年修为,不但对瑜伽行派的法典烂熟于心,卓有建树,而且学识极其广博。经律论三藏、大小乘佛法、古今各种流派,可以说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更重要的是,他乃是当今最精通《瑜伽师地论》的大宗师,可以融贯各家异议,去妄存真,解疑除惑。若是能得到他老人家的教导,一定能解决困扰你们的难题。”

他的这番话,不但更加坚定了玄奘西行的决心,而且还明确了取经的目标——前往那烂陀寺,向戒贤大师求教,研修《瑜伽师地论》。因而,他颇为兴奋地说:“太好了,我本来就在准备到佛教的发源地去取经,现在找到了具体参学方向。谢谢波颇三藏,谢谢。”

谁知,静藏却有气无力地说:“可惜,天竺距长安遥遥数万余里,流沙横亘,雪山阻隔,还有那神出鬼没的盗匪,杀人不眨眼的西突厥……难,太难了。古来,前往天竺求法的人十去九不还。”

玄奘坚定地说:“波颇大师能从天竺来,我们也就能到西天去。”

波颇也鼓励他说:“玄奘法师有西行求法之志,太好了。从你的谈话中,我知道你涉猎甚广,且没有门户之见,能兼收并蓄,非那些专攻一经一论的学者所能比。”

“那当然,”静藏法师插话说,“玄奘法师虽然年轻,却已经游学了大半个中国,海内的最顶尖的义学高僧他几乎都拜谒过。因而,他现在已经是大唐国内数一数二的高僧了。”

玄奘被夸赞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摇手制止他说:“静藏法师,您愧煞学僧了!与你们这些前辈相比,玄奘从学识到修为,都不过是刚刚入门。”

波颇正色道:“玄奘法师,你不必太过谦虚。修学佛法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敢于担当。如来家业,就是要由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僧人承担起来!”

玄奘再次想起了慧迁老和尚的话,郑重地点点头。

波颇面向西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贫僧虽然也曾师从戒贤大师,但生性愚钝,不能领会大师所授之万一。玄奘法师有着扎实的佛学基础,且慧根天成,一闻千悟。你若能拜在戒贤大师座下,定能将他老人家的法脉、学识发扬光大。因而,你将来的西行取经,不仅对中国佛教影响深远,也是天竺佛教的大幸。”三人在大兴善寺用过午斋之后,波颇提议,共同到室外经行(① 佛门特有的一种调剂身心的修行方法,近似于散步。)。大兴善寺后有清池,泉涌汩汩,曲流脉脉。因有活水注入,故而水清见底,寒冬不冻。更神奇的是,寺里居然有几株来自佛陀故乡的贝多罗树!菩提树、娑罗树与贝多罗树,为佛教三大圣树。贝多罗树本应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大兴善寺能引种成功,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

玄奘看到这些来自温暖的天竺的棕榈树,能在寒冷的长安落地生根、茁壮成长,心中无限感慨。他情不自禁地跑到树下,轻轻抚摸着树干,吟诵道:

灵枝带雪鲜,真经贝叶传。根远穿古井,顶高刺云天。

寂寥松竹老,静清冰霜寒。永共终南在,绿荫满长安。

波颇笑道:“玄奘法师不但学富五车,横洞百家,而且文采斐然,能够出口成章。”

静藏也道:“古人云,诗言志。贝叶花已发,波涛心中涌。看来玄奘法师西行之志更加坚定了。”

玄奘仰视着其干弥高、其叶如掌、其气如神的贝多罗树,说道:“既然天竺圣树能够战胜严寒,在长安生根发芽,给世人一片绿荫,我也应该能克服艰难险阻,去往西天,取回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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