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除了事先约定,决不会客。一次,欧阳予倩约定与他面叙,大清早赶来,递进名片不久,只见他开扇楼窗探头说:“我和你约的是8点钟,可是你已迟到5分钟,我现在没功夫了,改日再约吧。”说罢,竟自闭窗。
夏丏尊接弘一法师到上虞白马湖暂住,并做斋请他。因为用了香菇,他谢绝了;后来改用豆腐,他也谢绝了;且吩咐只许用白水煮青菜,用盐不用油。夏只好依了他办。
弘一法师有“三不”:一不做住持,他认为做住持俗务太多,妨碍事业;二不开大座,所以有时应别人之请讲律,仪式简单,不作大规模号召;三不要闻名。
陆蠡写得一手好散文。但他从不谈文学,时常翻读的是牛津大学出版的天文学大书,晚上常打开里面的星图对照着找天上的星体。他的书架上除了一本《鲁滨孙漂流记》,都是自然科学方面的书。
李初梨平时对日常生活不讲究,但当写文章时,即把写字桌擦得一尘不染。据他说只有这样,才能写出一二千字的文章来。
杨振声不愿当大学校长,说:“还不如为小学教师。”后辞去,回北平任职小学,日与小学生讲故事,说羊以身状羊,说猴以身似猴。小学生极为快乐。
赵缭(负沉)在上海编《数学辞典》,交群益书局出版,老板给了他一笔钱。他把这钱为儿女买玩具,说:“人世间的事,原是玩玩而已,玩来的尽可玩去。”
张一麐就《大风》杂志讨论“我生平最爱好的和最讨厌的事物”,说自己最爱好的是“美酒饮至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最讨厌的是“闭门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屋上霜”。
李白英作文时,若在高堂敞轩、整齐环境之中,绝写不出作品;只有在柴堆里,或灯昏杂乱之中,思路方能活跃。
蔡尚思只求学而不求毕业证书,被人讥笑为“怪人”。蔡不仅毫无异议,还认为符合学无止境的结论,并愿以“永不毕业的研究生”自居,以“研究生”终其身。
向达到北大图书馆借书,借了3次未成,即找毛子水馆长。毛通知馆员借出。但向借到了书,馆员又不准他携出。他气急了,说:“好!好!下次我把你们馆长的圣旨顶在头上来找你。”
1930年,李劼人为抗议军阀迫害张澜校长,辞去成都大学教授职务,在寓所开设“小雅面馆”,夫妻分任厨师和招待。
1931年,岭南派画家高奇峰逝世。林森题墓碑:“画圣高奇峰之墓。”高剑父闻之说:“他是画圣,将置老夫何地?”时门生万人定在旁,乃慰其师说:“老师百年之后,题画仙可也。”
钱玄同在九一八事变后,拒绝与日本来往,同席只要有日本人在,即拂袖而去;谈话也不提“日本”两字,而用“我们的敌人”替代;另外恢复了少年时代的名字钱夏,寓早日光复华夏之意。
1933年8月26日的《北平新闻》有-文仅五六百字,但文中称江亢虎博士竟有15次之多。刘半农颇有反感,因而作诗《江博士》:“别来无恙江博士,一博士来再博士,三四五六七博士,不念弥陀念博士。”
1935年7月,蔡元培在上海发布“三不启事”:不兼职,不写件,不介绍职业。他坚决辞去在文教机构兼任的23个职务,完全停手写件及介绍职业。实则,他在发布“三不启事”的前几年,便已辞去大学校长、监察院长和司法部长,并不愿担任教育部长,而专任中央研究院长。他曾说:“不知每天要见多少不愿见的人,说多少不愿说的话,看多少不愿看的信,想腾出一两个钟点看看书也做不到,真是痛苦极了。”
刘大白曾住杭州皮市巷3号,榜其门为白屋,夏丏尊曾以“白屋出公卿”相戏。后刘大白出任南京政府教育部次长。夏丏尊偶然回忆前事,因以谓刘,“白屋竟出公卿矣”。刘大白无以为答,报之以苦笑。
刘大白有一枚石刻的图章,镌有“寻常百姓”四字。他所有的藏书,大都盖着这枚印。因为他一年四季不穿绸,就连长衫马褂也是布质的,可谓平民化。
傅抱石和宋振庭为至交。据宋回忆,两人单独交谈时间,加起来不超过30个小时,但却成为深交。傅抱石后来对夫人说:“人活一辈子有些事很奇怪,这次在东北认识了宋振庭,我们虽是初交,两人却一见如故,两心相印,三生有幸,四体不安,五内如焚,六欲皆空,七情难泯,八拜之交,九死不悔,十分向往。”
上海百货职工会纪念“五一”,在育才公学开联欢会,请陶行知演讲。陶最后说:“说民主,道民主,只说不做,什么人?小老鼠。”赢得掌声如雷动。
潘光旦嗜治家谱。孔祥熙托人往潘处说情,请他证明自己为孔仲尼后代。潘拒谓:“山西没有一家是孔仲尼后人。”来人大窘而回。
熊佛西演说激动时,就会卷起袖子,指手画脚,全身发动,用词滑稽又热烈。听众往往随他的表情一阵哄笑,一阵激愤。朋友们不得不承认他是有戏剧天才的。
齐白石不肯做作,不怕人骂。他对门生说:人家骂你,不必害怕。他为李苦禅的画题字有:“布局心要小,下笔胆要大,世人好要骂,吾贤休吓怕。”
徐谦最讨厌和尚道士念经。古人的诗,凡是有提及和尚的,都不喜欢。有人问徐,你的诗《梦中题画一绝》,也有一个“僧”字。徐说,“你是断章取义,我的诗全文是:‘暮色苍然至,深山何处钟?欲寻僧共语,惟有石相从。’那里僧一个也无,不可误解,哈哈!”
华罗庚26岁时,清华保送他到英国剑桥大学留学。但他不愿读博士学位,只求做个访问学者。因为做访问学者可冲破束缚,同时攻读七八门学科。他说:“我来剑桥,是为了求学问,不是为了得学位的。”
陈三立的《散原精舍诗》由郑孝胥题签作序。后郑孝胥在伪满当了“大臣”,书重版时,陈即愤然删去郑序,痛斥他“背叛中华,以清裔为傀儡而自图功利”。
陈三立颇鄙王揖唐为人。战前参加庐山会议,偶见庐山之石,王以琳琅照目,叹为奇观。陈说:“庐山之石有一特点,无论任何矮石,皆高出人首。何则?试观与会新贵,其首常低,而庐山之石则恒昂然直立也。”言讫大笑,王为之忸怩不已。
陈寅恪精通佛经。陈三立死,他人都主张依习俗诵经。他反对说:我读过各种佛经,都是骗人的。
抗战前,学生为马相伯祝寿,推于右任致词,对他很高的评价。马相伯答词说:“权衡一个人的价值,应以他在国家社会中,对国计民生有否贡献为标准,不在年龄的老少;人亦动物之一,乌龟寿千年,最长了,有何用处?”
抗战前,北平教授吕复(剑秋)某次参加党政军人员照相。政界人中推党部吴某上坐。吕复从容说,不如请吴委员一人坐在房上,表示党权高于一切。众人哄堂大笑。
1937年“一二八”前夕,陈铭枢有事来杭州,顺便看望老师熊十力。刚进屋,熊就劈头打了陈两个耳光,责备陈不在上海打日本侵略者,却跑到杭州来游山玩水。
七七事变后,日本人到北京大学,首先掠夺了图书馆收藏的宣统三年调查的“俄蒙界线图”,但却看不懂;知道对它有研究的只有孟森,于是找孟,强迫他解释。孟不予回答,且绝食表示抗议,最后病死。
日伪统治时期,袁松年寓居上海,闻友人有变节意,特赠绘画,并题诗一首讽喻:“不才聊得享天年,但愿长栖一壑边,寄语故人多自爱,幸辞青紫即神仙。”友人见之,为之汗颜,乃绝附逆之意。不料敌伪当局得悉此事,传袁问话,袁说:“此系顾亭林先生诗,非我所作也。”对方被说得哑口无言,袁由此得释。
苏局仙拒任日伪聘其的中学校长职务,隐居乡间,改原书斋“蓼莪居”为“水石居”,并作诗明志:“置石案头坚晚节,心清如水敢盟天。”
刘仙洲抗战后拒不再任北洋大学校长,旁人劝他:“为人要大方外圆。”他说:“不对,应当内方外也方。”
严重、石瑛和张难先,以刚直坦率、清介自持,被称为“湖北三怪”。1938年武昌失陷,三人同避于宜昌三游洞,各题字以标志。严书“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石书“当仁不让,见义勇为”;张难先书“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抗战中,张难先在湖北农村自办“耻庐成人识字班”。他在称为“开学典礼”的“恳亲会”上,自舞亲手制的楠竹宝剑为学生助兴。他说,“大胆舞剑,细心抚琴”;还说,做人要有胆识,没有胆识的人是无用之人。
蓝公武与张君劢、黄远庸号称研究系“三少年”。抗战后,张参加“国大”;蓝发表公开信斥责他“与贼为伍”,信的结尾说:“别矣!君劢,相见无期,尚望热昏时留一余地,好与世人相见。”
潘汉年有一套精装崭新的《资本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占领上海租界。潘转移时,将其他书籍烧了。当时有人见他舍不得烧《资本论》,怕影响安全。潘汉年说,如他被捕,有没有《资本论》是一样的。
上海沦陷期间,张元济蛰居不出,以“清贫自矢,卖书为活”。日本当局派人看他,乘车到门前投进名片。张元济即书“两国交战,不便接谈”八个字,叫家人送出。
抗战时,熊十力的《读经示要》出版。学生徐复观将此书呈蒋介石,蒋即赠以法币200万元。熊痛斥徐之鲁莽,拒收蒋之分毫。
抗战时期,蒋介石几次辗转托人请陈寅恪写《唐太宗传》,欲以其美誉己,陈寅恪坚决拒绝。
诗人覃子豪在日本留学时,日本人问他:“对于古代中国,你最崇拜什么人呢?”覃在纸上写了“岳飞”两字。后来,他对人说,他所崇拜的,还有管仲、诸葛亮等。但这些名字没有岳飞这两个字使日本人触目,这是他对面前敌人的一个警告。
西南联大教授刘文典,自以为是刘申叔的私塾弟子,根本看不起人,常说:“联大只有三个教授,陈寅恪先生是一个,冯友兰先生是一个,唐兰先生算半个,我算半个。”
西南联大师生蔽日机空袭,沈从文从刘文典身旁擦肩而过。刘略露怒愠,对同行学生说,我刘某人是替《庄子》跑警报,他替谁跑?
刘文典学生沈从文将由副教授升教授,人皆举手,独刘不肯:“沈从文是我的学生,他都要作教授,我岂不是要作太上教授了吗?”
许寿裳写信与人,常称是“吾兄”、“先生”,从不称“学弟”、“吾弟”。他说鲁迅、蔡元培也都是如此。有人说称先生未免过甚。许说:“学生的学问,当然要比先生好。如果不如先生,世界岂可进步?既胜于先生,则为何不可称先生?”
旧北京师大校长张宗良在一次学术界聚会中说:“我认为‘博士’应该称为‘狭士’。因为博士只精通某一部分知识,所以应该称为狭士。”又说:“我最反对国内各界一见学成回国的博士,就奉为万事通的专家。”
张恨水说,除写作外他的消遣有三:(1)收买旧书,尤其是中国旧小说;(2)收买小件假古董,反正是玩物丧志,真假均是摆着看的;(3)跑花儿厂子,四季买点好花。
1944年,柳亚子在重庆举行的鲁迅九周年祭大会上,大骂文化汉奸柳雨生是“同姓不同宗的不肖灰孙子”。
朱湘写了一篇论文《闻一多与<死水>》,拿去给闻本人过目。但是闻一多说,不许发表,“除非等我死了之后”。朱湘只得作罢。后来闻一多遇刺,朱湘也投水自杀。为纪念闻一多和朱湘,这篇遗稿便发表在了郑振铎、李健吾主编的《文艺复兴》中。
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读书呢?林语堂说:“这个问题很简单。一句话,兴味到时,拿起书就读,这才叫做真正的读书,这才不失读书的本意。……读书时,须放开心胸,仰视浮云,无酒且过,有烟更佳。”
林语堂有次赴美国纽约夜总会。因着长袍、衔烟斗,有个美国绅士误认他是唐人街洗衣店的老板,故问他开什么店。林语堂大怒,说:“我是林语堂。”然而对方仍追问:“那么做点什么买卖?”林心里深恨对方“见识太浅”,就“幽默”地答道:“我出卖《吾国与吾民》!”(按:《吾国与吾民》乃林英文著作的书名。)
六十年代,查良镛有次被批斗后回家,看到他所有的译稿和书全被焚烧,又急又气;他用力扒开纸灰,竟发现在未烧焦的书下还留着一部拜伦《唐璜》的译稿。他笑着说:“这就好了,只要留下它,什么烧了都不要紧。”
“文革”时期,谢国桢和顾颉刚曾被令每天洒扫庭院,各自持帚劳动。有次谢举起扫帚对顾说:“咱们两个像不像《空城计》里打扫街道的老军?”说着就学京剧里唱诸葛亮的余叔岩的腔调:“问老军因何故纷纷议论,国家事用不着尔等劳心。”
“文革”中,夏衍被诬陷入狱。他在狱中,把明末清初的一首打油诗改为:“闻道人该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整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请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
胡风的子女曾间他:“您是文艺评论家、理论家,还是诗人?”胡风当即答道:“我首先是诗人!”
陈岱孙言出必行,无稍改。他有一特点是办公室外不谈公事。有天,学生到他家看望。当谈到公事时,他连忙说,明日到办公室再讲。
80年代末,沙叶新名片上有几行字:“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暂时的;剧作家--永久的;某某委员、某某理事、某某教授、某某顾问--都是挂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