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美,太真观园林显得特别寂静,玉真公主陪着李隆基在园林里走着,边走边问:“陛下!听说你最近用了三个宰相?”李隆基本来就在这事上犯嘀咕,忽然停住脚步,看着她反问道:“莫非不妥?”玉真公主也停住脚步道:“我不懂朝野之事,只是听有政见的客人说,所谓的‘三驾马车’是给自己找借口。陛下一改朝制,有违祖先规矩。”
李隆基自然觉得不妥,但既然决定了,怎能承认自己错了?一国之君,是不应该有错的,便道:“其实朕做任何事都有道理,那样做不过是权益之计。到了明天朕就找个理由,先让张嘉贞卸任。”玉真公主道:“妹子不过是随口说说,该怎么做,你要想清楚。”李隆基道:“朕想清楚了。即便你不说,朕也有了打算。”
八
在大明宫,张说出班道:“陛下!刚在上朝前接报:河曲又叛乱了!”李隆基吃惊地问:“不是你已将河曲的叛乱平定了吗?怎么又叛乱了?”张说道:“当时的朔方节度使名叫王晙,胡人叛乱,好几个节度使都奉命协助他讨伐,王晙也都接受了。可是,有一个节度使叫郭知运,平时跟王晙关系不好,这时也接到了协助讨伐的命令。王晙不喜欢他,就给朝廷打报告说别让他来。结果,朝廷的批复还没下来,郭知运已带兵来了。听说王晙打这样的报告,生气地想:我都不计前嫌来帮你,你倒不领情!你不是不用我帮忙吗?我偏帮,我帮倒忙总行吧……”
话没说完,李隆基已愤怒地道:“简直该杀!他怎么帮倒忙了?”张说道:“本来胡人已向王晙投降了,他又带兵去打。胡人一时不明就里,还以为王晙言而无信,故意出卖他们,就又骚动起来了。”李隆基怒道:“真是混蛋!两个将军竟然因私人恩怨惹出国家的麻烦,立刻罢免王晙的职务!”又看着众臣道:“众爱卿,该派谁去接替他呢?”张嘉贞出班道:“陛下!张说大人参与过平叛工作,了解当地情况,就让他去接手最为合适。”
李隆基想:“看来,这是天意在帮你啊!”于是看着众臣问:“你们以为呢?”众臣忙道:“请陛下圣裁。”李隆基一听这种没有主见的话,愤愤地道:“圣裁?”一眼扫向李林甫问:“林甫,你的意思呢?”李林甫忙道:“依臣之见,非张宰相莫属!”李隆基立刻道:“好!张说兼朔方节度使,起兵平叛!”
九
贺知章将张说请到家里,看着张说道:“这些年来,我们虽然同朝为官,但很少在一起吃饭。今天请你来,有两层意思:一是叙旧,二是为你送行。”张说感动地道:“多谢大人的真情!”贺知章忽然偏着头道:“哎,关于杨闼之死,查出是何人所为?”张说摇着头道:“当时卢怀慎查过,看来这要成为谜了。”
贺知章点着头道:“是啊,世上不知有多少谜底啊!来,干杯!”张说端起一杯酒来道:“干!”忽然高力士喊道:“陛下驾到!”两人慌忙迎驾,李隆基进来,在场的人全都跪倒,李隆基道:“平身!”然后看着贺知章道:“这次张说巡边,想必你有什么好诗相送?”贺知章道:“陛下有旨,焉敢不从?”遂吟道:
荒境尽怀忠,梯航已自通。
九攻虽不战,五月尚持戎。
遣戍征周牒,恢边重汉功。
选车命元宰,授律取文雄。
胄出天弧上,谋成帝幄中。
诏旗分夏物,专讨锡唐弓。
帐宿伊川右,钲传晋苑东。
饔人藉蕡实,乐正理丝桐。
歧陌涵余雨,离川照晚虹。
恭闻咏方叔,千载舞皇风。
李隆基赞道:“好诗!贺大人哪,这些年你不跟任何官员来往,洁身自好,想必有什么想法?”贺知章道:“其实陛下清楚,一场史无前例的反黑使国库充盈,所有官员都上报了家产。可臣也上报了,所上缴的只是别人送的几本书而已。”李隆基点着头道:“明白了。”忽然张嘉贞进来了,先参拜陛下,然后道:“张大人巡边,我有一诗献上。”想了想吟道:
天锡我宗盟,元戎付夏卿。
多才兼将相,必勇独横行。
经纬称人杰,文章作代英。
山川看是阵,草木想为兵。
不待河冰合,犹防塞月明。
有谋当系丑,无战且绥氓。
阃外传三略,云中冀一平。
感恩同义激,怅别屡魂惊。
直视前旌掣,遥闻后骑鸣。
还期方定日,复此出郊迎。
十
王处廉急着抱孙子,给王维包办了亲事,并且抓住王维探亲的机会为他俩举办婚礼。不过虽是包办,王维作为孝子倒也没反对。当然,这主要是他对女方比较满意。岳父是靠走丝路发家的商人,其闺女柳莹不仅知书达理,人也长得漂亮。结婚三日,王维不敢在家多留,便带着柳莹去长安,柳莹边走边问:“听说现在丝路特别畅通?”
王维边走边道:“也不能说太畅通。最早是南线、中线都可以走,后来因与吐蕃开战,南线、中线就中断了,就开辟了北线,这条线路只能勉强通过。因为不仅腾格里沙漠有匪,在河西走廊也常遭到吐蕃军骚扰。经过几年的战争和剿匪,北线算是畅通了,但南线还是不通,中线勉强可以通过。哎,你问这个干吗?”
柳莹道:“你知道,我爹爹是靠丝路起家的,后来因为丝路太危险,就不走了,做起了茶叶生意,范围不大。最近有个表兄在做皮子生意,但因为这生意不好做,便问我丝路的事。他说如果通畅了,就从洛阳出发走几趟丝路。”王维高兴地道:“好啊!这次我到长安,倒是可以给他了解一下丝路?”
这天晚上,陈琳从外面进来道:“大人,有人用快马从长安送来一封信,说要您亲自开拆。”方刚猛地一愣道:“信呢?”陈琳将信呈上,方刚把信看完想:“既然主子不能让外国毛子死在沙漠,那就让沙里豹带上货物到凉州去。这样,一可将手里的货物出手;二可在凉州将外国毛子以土匪的身份杀掉。”如此一想,便派心腹去见沙里豹……
十一
开元十年,张说离开长安来到朔方,胡人的骚动已演变成一场规模不小的叛乱,直到同年十月才平定。张说觉得立了大功,便返回长安。在这半年,朝廷得有人主持工作,因此客观上需要张嘉贞继续留任。正是主客观原因作用的结果,导致李隆基一改以往拜相的风格,同时让张说、张嘉贞和源乾矅进入宰相班子,形成了独特的“三驾马车”格局。
黄昏时分,在太真观里,玉真公主看着皇帝道:“张说离开长安后,是张嘉贞和源乾矅主持朝政?”李隆基道:“朕想拿下张嘉贞,但张说不在,也只能让他暂任。”玉真公主道:“是不是张说该回来了?”李隆基道:“快了。”玉真公主道:“如此说来,已形成了‘三驾马车’的格局?”李隆基道:“张说回来,总得下去一个。”
十二
夜幕降临,李隆基走了。不一会,张果像神仙显灵一样来了。玉真公主看着仙风道谷的张果道:“师父,怎么最近很少来?”张果道:“为师云游天下,正在寻找有缘人。”玉真公主道:“寻到了吗?”张果道:“难啊!尘世之人,大多为名利所牵。即使是祸事将临,也不及时回头。要寻找真正有缘的徒弟,还真是很难。”
玉真公主道:“难道就没一人可度?”张果道:“李白倒是很有仙根,但他尘缘极重。”玉真公主道:“这么说李白是道门中人?”张果道:“不经挫折,他不会出尘。”玉真公主道:“记得您说,上官婉儿会投胎人世,降生了吗?”张果道:“已降生三年,生于蜀地,是杨家女。此人与陛下有缘,大唐会因她而衰。”
十三
在安西,高仙芝为了让封常清能在路上方便地保护月月,便给他们举办了一场隆重的结婚典礼。蕃军闻讯乘机进兵,要借机取得胜利。高仙芝早有预料,于险要处埋伏,将进犯之敌杀得抱头鼠窜。吐蕃军所剩不多,于回程中被山上埋伏的唐军射杀,最后只有十多人回去。从此,这些人一听高仙芝之名,就吓得胆战心惊、屁滚尿流。
月月要急着回到长安,封常清便保护着月月出来。经过一路的艰辛,这天晚上来到凉州。他们在街上找到饭馆进去,忽然外面进来不少生意人。月月回头认出了沙里豹,差点惊出了声来。她捂着嘴想了想,便遮住身子悄对身边的封常清道:“别出声,这是土匪!”封常清见这些人已坐了下来,约有五十多人。
小二见来了这么多客人,高兴地招呼着。封常清要站去杀了土匪,月月一把拉住他道:“别冲动!好汉架不住人多。”封常清觉得有理,不过他不怕死,就怕动起手来月月会有闪失,便道:“乘他们不留意,咱们去找驻军。”两人遮着脸小心地出去,只见苏莱曼带着众伙计过来,封常清忙道:“里面有土匪!”
十四
同一夜晚,李隆基与众臣在梨园一起欣赏色彩艳丽的歌舞。在李隆基身边坐着刘华妃和武妃,李隆基看完乐舞,把目光落在王维身上道:“王维,今日有何诗助兴?”王维已有醉意,起身乘兴起舞,并吟道:“朝日照绮窗,佳人坐临镜。散黛恨犹轻,插钗嫌未正。同心无遽游,幸得春妆竟。”李隆基赞道:“好诗!好舞!”李林甫端上一杯酒上前,对王维道:“王大人的诗越来越好,我敬你一杯。”王维说声“谢大人!”一饮而尽!
在凉州,封常清与月月同骑一匹马向军营冲去,忽然周通将枪横挡住喝道:“何人敢闯军营?”封常清下马将月月接下来道:“我是大唐将军封常清,快带我见你们将军。”周通道:“必须通报。”封常清道:“事情紧急,来不及。”周通道:“再紧急也不行,通报是规矩。”封常清道:“那你该认识我吧?”周通道:“不认识,但知道你的名。”封常清道:“既知道就该让我进去。”周通道:“那不行!”
封常清大怒,一拳打倒周通。刘灵见状大惊,刚要动手,他已飞身上马,一把提起月月放在马上,向着军营冲进。周通、刘灵高声喊道:“挡住他们!”封常清横冲直撞,虽然不断有士兵挡路,但都被他用枪挡开,很快闯到将军帐前,哥舒翰将军出来喝道:“何人大胆,敢闯我军营?!”封常清道:“我是安西将军封常清,奉旨回京述职,在经过凉州发现了从沙漠过来的五十多个土匪。他们正在饭馆吃饭,请将军火速派人剿灭,不失为一件奇功。”
哥舒翰大怒道:“剿匪的事义不容辞,但你不经通报就私自闯进军营,给我拿下!”众兵将封常清和月月抓了起来,封常清大怒道:“你混蛋!扣押朝廷将官,陛下定会杀你!”哥舒翰冷冷地道:“少拿陛下吓人!你擅自闯营,一路伤了我多少弟兄,杀了你也不犯罪。”封常清道:“你敢?”哥舒翰在边塞多年,早就养成了“山高皇帝远”的意识,还是冷冷地道:“有什么不敢的?这是老子的辖区!”又对众将士道:“先将他们关押!”
众兵答应一声,带着封常清和月月去关押,哥舒翰点齐三百人马,对众兵道:“弟兄们,有一伙土匪进入凉州,我们去杀了他们立功!”众兵随着哥舒翰一起向凉州饭馆方向赶去。封常清和月月被推搡着前行,王威猛地推了月月一下,差点使月月跌倒在地。封常清怒道:“王八蛋,干什么?!”王威横眉冷对道:“耍什么横?到时你连命都没了。”封常清怒道:“老子是奉旨进京的,谁敢把老子怎样?”
十五
夜晚,梨园歌舞散场,众臣说笑着出了梨园,王维要上轿,李林甫近前道:“借一步说话。”王维跟着李林甫走到无人处,然后问:“大人有事?”李林甫道:“听说你常到终南山?”王维道:“不常去。”李林甫道:“感觉如何?”王维道:“真是人间仙境。”李林甫道:“何不在那儿建一套别墅?”王维道:“那里环境幽静,既然佛道都在争,倒是风水宝地!”
李林甫道:“这么说你真想建一套别墅休闲?”王维道:“心有余而力不足。”李林甫笑道:“这样吧,我多买一套。”王维慌了神道:“我不能要大人的。”李林甫轻轻一笑道:“又不是送你。”王维疑惑地问:“那大人的意思是……”李林甫道:“你该听过我有很多女儿,都是自己挑选郎君。大女儿为了李白已出家了。剩下的不是已名花有主,就是成家,有两个都看上了你。”
王维忙道:“大人,下官有夫人了。”李林甫笑道:“别急!有夫人怕什么?有些官员为了有个好前程,纷纷休妻。不过本官没逼你,看得出玉真公主也对你垂青,只是你对人家若即若离,人家都生气了。”王维一惊想:“这女人对我有恩,可我是有妻子的人。问题是她的要求过分,我怎么敢跟她靠近?可如果得罪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李林甫见王维虽不说话,但在思考,又加点火候道:“不过玉真虽对你欣赏,但她毕竟是出家人,不能不考虑外界的议论。只要你去应付,至多陪上一两晚就没事。而我要说的,是我家的两个女儿非你不嫁,你看……”王维道:“大人,我说有夫人。”李林甫道:“可女儿不在乎。”王维道:“让大人的女儿做妾,一是我心里不安,二是对大人脸面不好。”
李林甫道:“哎哟,妻妾嘛,不过是名头上的事,男女间关键在于怎样把握。就像陛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难道都能照顾过来?但陛下心中有数,把握好分寸就行。”王维忙道:“可陛下是陛下,我们是臣子,不能相提并论。”李林甫冷笑道:“迂腐!臣子怎么了?陛下是人,你也一样啊!只要你同意,你就是我女婿。我的别墅,就是你的别墅。”王维道:“大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八品官,大人看上了我什么?”
李林甫道:“你难道没发现,玉真公主所喜欢的不仅是你的容貌气质,还有你的文才。而陛下看重你的,也正是文才。你每遇这种场合就要吟诗,少则三五首,多则十几首,每次都有新意,确实不简单啊!如果我们成为翁婿,对你对我都是前程似锦啊!”王维道:“大人,我与贱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不能对不起她。我母亲是佛门中人,受她的影响我们都重视品德。”
李林甫撇着嘴道:“哎哟,品德只可对人说。你现在虽是八品小官,但依着你的文才和能力,只要你依附我,不久就会提升。多妻是身份的象征。有权有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还有的官员明的暗的都有。老夫有一妻六妾,这就是一种身份。如今我有二十多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意味着我有二十多个女婿。他们都有权力,你娶了我女儿,将来有的是关系助你。这事我说得突兀了,你考虑考虑。”
十六
半夜,王淑娟静静地坐着,脑海里闪现出苏莱曼说话的情景,于是端起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忽然又想起将苏莱曼送出门后的那一幕情景,猛地站起身来,显得很是不安,心想:“他要我提防毛重利什么?莫非他杀了钱丰?”一念及此不由一惊!这时钱万贯从书房里出来,见母亲还没睡觉,便道:“妈妈咋还不睡?”王淑娟道:“睡不着。”
钱万贯感到不对劲,走近到母亲跟前观察着问:“您好像想什么?”王淑娟道:“是的,你还记得那天苏莱曼的神情吗?”钱万贯道:“没留意。”王淑娟道:“苏莱曼叫我们提防毛重利。”钱万贯猛地一惊道:“这么说……”王淑娟忙用手势止住道:“别说了,没证据的事不要乱猜。”钱万贯道:“您的意思是……”
王淑娟看着钱万贯道:“妈在想,朝义是苏莱曼认识的,但苏莱曼的说话闪烁其词,毛重利又不让他说,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天妈妈送苏莱曼到门外,本来苏莱曼要说,但毛重利出去后他就什么也不说了。这几天妈想了很多,当时的每个细节都不断地闪现,觉得这个人很可疑。”钱万贯观察着母亲道:“怎么可疑?”
王淑娟道:“你爷爷和爹爹都是走丝路而死,唯独他走丝路多年却没丢性命。他总希望进入我家,对妈妈极尽殷情。妈想了很多,觉得你爷爷和你爹爹的死都与他有关,要不然为何苏莱曼要让提防他?”钱万贯点着头道:“既这样,我们报官!”王淑娟忙道:“不可!万一冤枉人,彼此的脸面何在?毕竟这是猜疑。”
钱万贯道:“那怎么办?”王淑娟道:“妈觉得最好是让毛重利暴露出什么蛛丝马迹。”钱万贯道:“这家伙很狡猾,要让他暴露很难,应该揭穿他的面目,令他恐慌。”王淑娟摇着头道:“不行,应该先抓证据。”钱万贯道:“可怎么才能抓到证据?”忽然,春兰带着毛重利进来了,毛重利微笑着道:“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