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笑言:“朕昨晚心情不好,不该拿你和武媚娘比较,你们俩各有千秋。朕话说重了,委屈你了。”此时的徐慧正跪在地上,给李世民缠上玉带,闻言眼圈一酸,知道陛下是为昨晚叫错名字之事才有此一语,手上一颤道:“陛下整日政事操劳,臣妾伺候不周,是臣妾的不对。”
李世民见朝服穿戴妥当,便不再多言,刚刚松下来的面容又严肃了起来:“王德,上朝。”王德早已手持拂尘站在一旁。“是,陛下上朝喽……”
殿门大开,殿外仍是一片漆黑。李世民大踏步走出,徐慧看着李世民没入黑暗的背影,一时不能自己。
侯府外街道,寅时过半,远望夜色中的长安城一片安详。由远及近,但见个别大宅院落明灯高挂,愈是靠近皇宫附近,掌灯的院落愈是密集,有如繁星点点。只见潞国公侯府门外上马石前,纥干承基左手持灯右手执牵马缰绳,端立而凝视侯府大门。少时,侯君集身着官服,从大门内冲出,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台阶。
见他口中喝嚷:“昨夜贪杯,要误了上朝大事,快——”
说罢已来到纥干承基面前,接过缰绳越过上马石一个箭步跨上马背。点点灯光在皇宫前汇聚成河,各路王公大臣骑马依照官位次序依次进宫上朝。
羽林军个个手持长矛,着铠甲,身形魁梧,立于承天门外两侧。宫内武官与门官相向而行,走近后,将各自手中的半个鱼形门契合并,完全契合后。承天门才被下令缓缓打开。随后,由两队羽林军骑马带队在前,整齐而威仪,王公大臣紧随其后鱼贯而入,正是早朝时分。
承庆殿前,依旧有两队羽林军把守,其中一名短刀护卫武官手持名册簿,依次点名翻念,被念到姓名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均需上前按名册所载姓名、官职、年龄、等挨个核对,另一护卫则负责搜身,然后方可进入正殿。最后一名官员已入殿多时,一骑黑影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只见侯君集左手手持明灯,右手手勒缰绳,立于马上。
侯君集嘴上骂骂咧咧:“老子追随吾皇东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之时,尔等还不知在哪吃奶!瞎了眼睛——不恭敬让行也就罢了,还道道阻拦查验,若不是怕误了上朝大事,定要尔等好看!”话音未落,猛马嘶鸣,又一次被羽林军双戟交叉拦住,差点将侯君集闪落马下。”
一羽林军道:“来者何人?皇宫内飞扬跋扈?!” 侯君集边跳下马边嚷着。“右卫大将军侯君集!还不赶紧让开,耽误了上朝,尔等吃罪不起!” 羽林军亦不退让:“任何人都要接受核查,擅闯者先斩后奏!”随即各护卫欲拔刀相向。侯君集也不甘示弱,怒目圆睁。
“且慢!”
只见禁军统领程咬金从殿内快步出来边走边念叨,估计是刚刚听到了殿外的喧闹。此时已抓住了侯君集握紧拳头的胳膊,程咬金道:“将军切莫冲动,上朝议政要紧,亦不可在此大动干戈,让陛下知道了怪罪下来对谁都不好!”程咬金并眼神示意护卫略搜几下,就赶紧放行了。那护卫确认身份便不再争,侯君集对护卫狠狠地瞪了一眼:“哼——”拂袖奔正殿而去。
气势雄浑的太极殿。李世民振奋有力的声音穿透云层:“潞国公侯君集,朕命你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即日率兵出击高昌王曲文泰。”
威严的朝堂。侯君集跪在当中抱拳道:“臣领命,定不负陛下嘱托。”“好!”李世民的声音短促有力。房玄龄出列:“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李世民点点头:“还是立后的事吧。准奏。”
房玄龄上前一步:“文德皇后大行,至今已有四个年头。自那时起,六宫诸事,虽有内侍官操持着,可没有皇后,更没有亲表率行之人,后宫诸多要务,常常需要陛下来亲自决断。一来二去,难免劳神伤身,所以,臣想请陛下在妃子中选出一名堪当亲率六宫大任之人册立为后,也好为陛下分担诸多后宫事宜。”待他说完,偌大的殿内,一时寂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
李世民早料到是此情景,直接点名:“房爱卿已连续三日启奏此事,褚遂良,你说说,朕该不该册立皇后。”褚遂良正在想词应对,被猛得一问,脱口而出:“刚才房相所言,臣以为入情入理。”李世民双目灵光一闪道:“你继续说。”褚遂良赶紧又把话抛了回去:“就是不知,陛下可有适当的人选?”
李世民也不再藏着:“杨淑妃如何?”褚遂良面色平静:“不错,杨妃人品端重,德行高贵。可是臣听说,杨妃已卧锦榻大半年了,若是册立为后,她以病恹之体,又如何为陛下分后宫之忧,解六率之难呢?”
李世民倒没想到褚遂良会来这一招,一时怔着。李世民转向魏征:“魏卿怎么想的?”魏征拱手:“臣以为事关文德皇后,也该听听长孙无忌大人之意。”
李世民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魏卿你何必明知故问,长孙不是病了吗,都已经三天不上朝了,朕如何问他意见!”魏征面不改色:“那就等,等他病好了。”
李世民见此,只得道:“行了,先散了吧。立后之事,回头再议。”
李世民因长孙称病一事不爽,下朝后到马球场引弓射箭发泄情绪。只见他一身劲装打扮,身背箭囊,骑浑身乌黑骏马一匹,在沙地上来回奔跑。李世民手握金弓,持羽箭,疾驰之中嗖得一箭射出,正中百米之外的靶心虎睛。
(唐代时有虎头、雀头等作为靶子,眼睛即是靶心。)
太监们挥手示意,李世民又驾马驰骋,嗖嗖射出两箭,第二箭竟比第一箭先到靶心,而第一箭也紧随其后射中。有人喝道:“父皇——力道控制精准——若此——儿臣——好生佩服。”只见靶后不远处魏王李泰因刚才的大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李世民一个回马站定:“泰儿,你怎么来了。”李泰已经跪在地上,双手捧一份奏章过头,边喘边奏道:“自从父皇命儿臣在府邸建立文学馆,儿臣蒙受圣恩,一刻不敢懈怠,已经集典万卷,广置博学之才百余人众,致力于研究前人经典史籍,誊写编纂。近日以来,因查阅不便,史籍疏漏,儿臣有意重新编纂一部地理志。恳请父皇批准!”
李世民此时已在马上翻阅起李泰的奏折念道:“……以州为单位,分述大唐辖境各县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历史志等。”
李世民翻看过后,目光一亮道:“好!青雀,你不愧为朕最欣赏的儿子,能有此治学之心甚好,编书之事,朕准了。”
李泰起身:“谢父皇隆恩,儿臣书名也想好了,大唐天下,幅员辽阔,就叫《括地志》吧。”李世民翻身下马拍拍李泰肩膀:“好名字,朕有时间就一定去你的王府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提。”李泰喘息未定,一时接不上话来。
李世民又见李泰体态胖大,笑道:“看你跑两步,说句话就喘成这样,朕特许你以后乘小舆来往宫中。”李泰喜难自抑再次跪地:“谢父皇恩典。”
“呛”地,两柄重剑互咬,几乎迸出耀眼的火星。纥干成基私设干将剑术馆,一些剑客在这儿互搏剑术。馆内的大厅中央,搭有一座圆形的剑台。剑台周遭设有散座以及装点精奢的雅座。剑馆内周有数十名淄衣绑腿的负劍之人来回走动,肌肉紧实,眼神凌厉,偶然精光闪现,看来都是会武之人。
剑术馆密室内,侯君集正与太子承乾着便服私会。纥干成基跪侍倒酒。此二人中设一几,上有好酒菜,正推杯换盏。李承乾端起酒杯:“恭送侯将军不日出征高昌,本宫预祝侯将军早日凯旋,先浮一大白。”说完便将杯酒喝光,并举过头顶以示尊敬。
侯君集也干掉了杯中之酒,却将酒杯一掷道:“臣此去高昌,不出今冬,定带捷报回来,不负太子力保之恩。”李承乾也豪情万丈起来,将酒杯掷碎于地道:“好!待将军凯旋,就是朝堂拜相之机。本宫到时再给将军设宴庆祝。来人,倒酒。”
纥干成基赶紧去杯提壶将酒满上。李承乾与侯君集碰杯一饮而尽。
贺兰楚石走进密室:“太子殿下,侯将军。”李承乾略点头示意,贺兰楚石附耳密语,李承乾喜色顿失,面色阴冷。侯君集与纥干成基见此情景对视一眼。李承乾听毕贺兰楚石的汇报(微怒):“李泰啊李泰,你果然按捺不住了。”
李承乾、贺兰楚石等驾马东宫侧门而回,恰遇魏征下马车。李承乾见状掉转马头就想走,魏征此时已看见二人:“太子……”李承乾与贺兰楚石只好下马向魏征一掬道:“魏大人。”
“太子今日早课未到,臣白白候了您一上午,怎么这会刚回来又要出去,意欲何往啊?”魏征要说的话李承乾早已猜到,此时心中为李泰之事烦闷,敷衍道:“春困,想去郊外醒醒脑。”魏征见他如此,又说:“太子殿下,陛下近日要立后一事,李承乾不关心么?”
李承乾此时心中甚是烦闷:“魏征大人总是言语讥讽,这么大的事情本宫怎能不关心,只是长孙国舅病了,陛下也说了容后再议了。魏大人若是为此前来训诫本宫,本宫就暂不奉陪了。”说完翻身上马,一夹马腿就要出发。“贺兰,我们走。”
谁料魏征老头一把抓住缰绳:“身为国之太子,此时应以国事为重,殿下应恳请陛下,册立皇后,以正后宫。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母。这虽是殿下的家事,可也是整个家国的大事,还望太子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