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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川商奇人樊孔周和周孝怀修建劝业场

成都华阳,不仅以宜居闻名,在近代史上还诞生过许多文人骚客,也出生过一个闻名于近代商业史上的传奇人物——樊孔周。樊孔周何许人也?至今无人能够准确地说出他的出生年月。这一方面是因为那个时代缺乏档案,更没有互联网;另一方面是因为樊孔周为人低调,不事张扬。但樊孔周这个名字与成都的商业地标劝业场,即今天人们叫的商业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劝业场在整个二十世纪一直是成都最负盛名的商业集散地,到了二十世纪末它才因为别的商业地标的兴起而衰落。年轻时,樊孔周在新思维的影响下,怀着文化救国、实业致富的理想,弃学经商,与人合作在成都学道街创办了成都最早的新式书店“二酉山房”。书店敢于销售“禁书”秘籍和中外名著,吸引了众多读者,对于传播民主思想和反清革命意识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开办书店只是樊孔周的小试身手,他抱定了实业救国的宏图大志,立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与樊孔周同时代的另一个人,同样在成都近代史上留名的周孝怀也是一个了得的人物。周孝怀在一百多年前晚清时的成都开风气之先,实行了一系列的新政,在他于1908年任四川劝业道总办短短的六七年间,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完成了头绪繁多的改良措施,不仅在当年深刻地改变了成都,其影响一直流传至今,并在成都近代史上留下经久不息的回声。

周孝怀原籍浙江,随父宦游来川,遂定居于此,他走的是同其他川民一样的移民路线。1899年周孝怀东渡日本考察学校和实业,1901年奉命带20名学生赴日留学,并聘回日本教习来成都开设私立东文学堂。锡良任四川总督后周孝怀回川任警察局总办,后又任劝业道总办。

当年周孝怀实行的改良措施被成都人生动地概括为四个字:娼场厂唱。那时成都青楼林立,流莺乱飞,周孝怀微服私访,摸清了底细后将所有妓院、私窑子编入监视,接受保甲良民监督。对沿街拉客的妓女集中于天涯石一地管理,大加整肃,禁娼的同时也禁赌。周孝怀办事敢硬碰硬,甚至将某翰林设于自家公馆的麻将赌场端了,成为当年的爆炸性新闻。可惜在周孝怀离任后赌博之风死灰复燃,禁娼禁标不禁本,也只能有始无终。周孝怀最大的手笔是在任巡警道和劝业道时办厂与建场。办厂是指其在成都创建了大田坎纱厂、造纸厂、幼孩教育厂、乞丐工厂、老弱病残院等;建场就是指周孝怀力促各帮董与实业界名流集股开办劝业场。劝业场选址总府街与华兴街之间的老盐店一带。

1908年成都集股修建劝业场,公推樊孔周为筹备负责人,1908年7月动工,1909年4月22日竣工开场,这是当年成都第一大商品集散的卖场,不仅轰动成都全城,在整个中国西南也是独树一帜。成都自古是商埠云集之地,劝业场的开办使成都的商业又进入了新的一轮繁华兴盛。劝业场共有店铺一百五十余家,集中了省城工商的精华,荟萃各地的名优特产,在劝业场里法国巴黎香水,泰国纱缎,英国烟草、八音钟表、金丝眼镜、五金杂件样样俱全。成都人有开洋荤一说,其实就是始于此时,正是有大量的外来商品在劝业场摆出来,才有了一批被成都人叫做摩登的女人的面世。以往的女人被叫做土摩登,被外国时装和化妆品武装起来的女人才能叫做洋摩登。洋摩登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黄包车上,一边看着别人,一边被别人所看,这是当年成都的一大风景。到劝业场逛的成都人一方面是为了看商品,一方面就是为了看摩登,以至于到了今天成都人还有到春熙路看美女的习惯。美女们做了发型,穿了高档时装,化了浓妆,不到春熙路去显摆就是失败。当年樊孔周又筹股集资白银三万两,创办悦来公司,自任董事长,建起了悦来电灯厂,场内家家户户都安电灯,这一招使成都人开了眼界。每天黄昏时分,前后场口就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来看洋灯的人。当年的成都人大多害火把眼,就是因为成都人烧火做饭用的是柴火,点灯用的是洋油(煤油),电灯的出现让人眼睛一亮。当时用的是小型发电机,故不能满足大多数用户的要求,只能作为点缀让人观赏,普及电灯是多年以后的事情。

在周孝怀主持下,樊孔周等人又联合成立了利民自来水公司,从南门万里桥下锦江中抽水用管道输送各处。劝业场水池建在华兴正街,场内用户还得雇人去蓄水池挑水,被嘲为“人挑自来水”,但这在成都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成都当年有专门的挑水夫,虽说每一条街巷和大的院坝都有水井,但河水才是首选的好水,所以就有挑夫专门替人挑水以供应家用。特别是茶馆,如果用的不是河水是无人光顾的。所以自来水的出现,使成都人的生活发生了重大改变。

在劝业场里不仅明码实价,还一条龙服务,将购物、娱乐、休闲融为一体,场内可买、可吃、可喝、可玩、可观、可睡。劝业场主街道长近百丈,南向总府街,北向华兴街,场中有东西支路,前后场口都有供顾客停马车的“舆马场”。主街道两边是一楼一底的商铺,前后有走廊,楼栏回环相通。长期以街巷为市的成都从此揭开了崭新的一页。劝业场成为成都近代第一个物流中心,从而使成都成为西南最大的商贸重镇。

1909年建成的成都新式商场劝业场是古老成都走向现代的里程碑。每到过年过节,成都周边各县的乡民、粮户和富绅就要进城来逛一逛劝业场和春熙路,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也是一种习惯和生活方式。纽约有华尔街,东京有银座,北京有东单、西单和王府井,上海有南京路和淮海路,成都则有春熙路商业圈,以至于西南各省的商人都要到成都的春熙路来占一席之地,但人们不知道成都这处地标的形成是由一个叫周孝怀的人倡导,又由一个叫樊孔周的人兴办起来的。

1910年成都文明日进,印刷业务大有应接不暇之势,樊孔周在总府街昌福馆创办了成都最早的新式印刷公司——昌福印刷公司,并发展成为全川首家设备较为完善先进的印刷厂。此后几年,他还兴办了因因利制布厂和信立钱业有限公司等企业,成为四川工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周孝怀同样倡导和督促成立了川江轮船公司,它与卢作孚关系密切,这些举动可以看出当年川人实业救国的先见之明。

周孝怀对川剧也实行了改革,力促樊孔周出资募股,樊孔周在紧靠劝业场后场大门的华兴街老郎庙修建起了“悦来茶园”,倡导成立了戏曲改良公会,请高手修改、创作川剧剧本,排演新劝业场内瞥戏。著名的剧作家黄吉安、冉樵子等崭露头角。三庆会最早定型的剧本《情探》便是由周孝怀的老师蜀中名人赵熙改编的。这一时期川剧剧本经改编加工后的有近千种,川剧成了成都的文化名片,也成为令成都人陶醉的活色生香的盛宴。从1909年起邀请各戏班演唱,在周孝怀的主张下,戏院首次出售女宾票,虽然是分门进出,但成都女人这时才和男人一样有公开进出戏院的权利。三庆会在悦来茶园的演出吸引了众多茶客,悦来茶园成了成都川剧的大码头和发祥地。劝业场内商铺、茶楼、酒肆、戏园、旅社一应俱全,也是成都新思潮、新文化的发源地。樊孔周毕竟是开书店起家的商人,在他身上有诸多文人气质。成都的商人不管是开茶馆的还是开饭馆的,大多喜欢搞一点文化氛围,在装修、菜品上玩一点噱头。其实在上个世纪之初,樊孔周等人开办实业时就形成了这一文化传统。

1911年樊孔周还创办了成都第一家晚报社。

1917年春,川军刘存厚部与滇军罗佩金部在成都巷战,三千余户民舍被焚,民众六千余人丧生。樊孔周非常气愤,遂组织各界代表568人通电全国,制造声势,痛斥此事。不久后,樊孔周赴渝,适逢重庆商会和盐商反对川军第3师违章抽收盐税,无端勒索商民,即应商会和盐商之请电告成都总商会向军政当局呈文申述,要求制止违章抽税,处分第3师师长钟体道。他还亲自撰写社论一篇,连同呈文揭载报端,于是被第3师军人所忌恨。樊孔周一行返回成都,途经乐至县与简阳县交界的施家坝时,被驻防川军第3师一名团长张鹏午派人枪杀。樊孔周身中八弹,被刺身亡。灵柩运回成都,各界同仁在金绳寺隆重举行追悼会,以悼念樊孔周正义之举。刘师亮曾作挽联:“樊孔周周身是孔,刘存厚厚脸犹存。”这副挽联应为不朽之趣联。遗憾的是,成都近代史上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樊孔周,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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