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这一巴掌能打醒这个不要脸的流氓无耻之徒,哪想这厮不但没有清醒过来,反而被打得更懵了,晃悠着一颗大脑袋,二乎八道地不知道往哪里转头好了。
“少跟我装傻!”
夏侯诗檐先前的蛇毒未清的无力之感顿时被愈加浓烈的怒气淹没,被这眼前之人的装傻无赖之举给气得一下子冲将起来,本就练武出身的一身好功夫,身子自然轻飘,一个跃身起来,将那“无赖”一个“天女拈花”式拎起来,重重一掌拍在地上。而后两手拍拍,目光中满是戾气,全然一副侠女架势。
“敢跟我装傻充愣!臭流氓!无耻之徒!本小姐今天就叫你尝尝不要脸的苦头!”
夏侯诗檐厉声厉气地说着便又要飞起一脚向拓跋修杰踢去。
也许是夏侯诗檐那一掌拍在拓跋修杰的胸口实在拍得太重,使他终于脑筋清醒过来,就在夏侯诗檐那三寸小脚马上要落在拓跋修杰身上的前一刻,拓跋修杰缓过神来,赶忙躲将过去,这才免了一劫。
“姑娘且慢!”
拓跋修杰马上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意识到定是眼前的言姑娘误会他了,误认为他是个无耻流氓好色之徒,趁姑娘被毒蛇咬伤之危机之中,故意对其有所图谋不轨,存有不良居心,才会这般大打出手,便马上叫住夏侯诗檐,意欲对其解释。
“且慢?!慢什么?!……本姑娘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好色之徒!”
夏侯诗檐哪管那些有的没的无聊解释,心中气焰难消,盛气凌人,上来又要飞起一脚。
拓跋之前挨了夏侯诗檐狠狠两巴掌,还有那重重的胸前一掌,那不过是在自己还未完全清醒、没有弄清楚眼前状况的情境之下,没有出手还手或者躲避的能力。如今此刻,这拓跋修杰早已清醒过来,必定不会老老实实挨打等死,以其同样多年历练,苦学武艺的力道和功夫底子,只消轻轻一出手,便将夏侯诗檐飞将过来的那一脚,牢牢地接住。
夏侯诗檐奋力飞起的一脚没有踢出去,这力道戛然而止于半空中,自然无处着落,突然一下子这般情形,夏侯诗檐整个身子便失衡过去,另一只脚一个脚底不稳,整个人都倒将过去,同样被那拓跋修杰一个稳招伸臂,牢牢稳稳地接了过去。
“啪!”
夏侯诗檐本想狠狠惩处一下这个在她眼里已然是一个流氓的登徒浪子,不想却又“师出不利”,又一次被这厮占了便宜去,心中悲愤万分,怒气难消,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了,瞅准那张“猥琐下作”的脸,趁其出神不备,又是一个稳稳的巴掌甩过去,转而自己像一只轻巧的鸟儿一样,轻巧地旋转着飞出去,稳稳当当地落在数尺之外对面的大石之上,站稳。
“你……”
拓跋修杰千防万防,也没能过得了“这一关”,谁叫他刚才一刹那间抱着夏侯诗檐,盯着那张娇俏可人的清秀面庞一时看傻了,失了神呢?
见夏侯诗檐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信任之意,拓跋修杰赶紧继续解释道:“……我拓……哦不,我石修本是磊落光明君子之人,无奈今日姑娘实在身负重伤,在下不能见死不救,若有得罪,也请姑娘见谅,实为无奈救命之举。在下真的对姑娘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侵犯。姑娘不信,还请看姑娘自己的左肩,是否真的有被毒蛇咬伤的伤口在。姑娘自己难道都不觉有伤口疼痛之感吗?”
被那人这么一说,夏侯诗檐这才突然一时间感觉到很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肩膀,伸手朝左后肩疼痛之处轻轻摸了一下,
“咝,好疼……”
果然有伤口的,轻轻一触就极疼。疼得夏侯诗檐嘴里直冒冷气,身上一阵冷汗。
夏侯诗檐马上意识到,可能这人所说句句确实属实,可能自己真的错怪此人,此人不但没有对自己有所图谋不轨,恶意侵犯,反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不过,虽然如此,倔强如夏侯诗檐,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认输”呢?那也太没面子了。
夏侯诗檐下意识地使劲儿拉了一下自己左肩的外罩衫,固执地摇晃着小脑袋,撅着嘴,撇着眼睛不说话。
“姑娘你既然已经安然苏醒过来,尽无生命之大碍,在下也就完全放心了。姑娘实在怪罪于我,在下也欣然接受,要打要骂尽然随了姑娘的心意,我石修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只要姑娘健全康复就好。”
夏侯诗檐本来真的非常生气,尽管明知这自称“石修”的年轻男子是为救自己的性命,才会出此下策,冒犯自己,但是毕竟是一个年纪轻轻、未出闺阁的姑娘家,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对待,看了肌肤,实在是心里不得劲儿,总觉得失了身份,心中不免莫名的升腾满满的怒气。
但是听闻眼前之人一番言语解释,尽然全是肺腑掏心,不为自己全为他人的无私之心昭然若揭,夏侯诗檐不免又怨气消去大半。
“哎呀算了算了,你也是为了救我,算了吧。”
夏侯诗檐又望了一眼那个石修的嘴巴,因为为夏侯诗檐吸取蛇毒而青紫肿胀如前年何首乌一般的大嘴,简直如同两根百年腊肠般,真是好笑,不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姑娘笑什么?……你……不生气了?????”
石修见这只有一会儿的功夫间,这言木姑娘就阴晴百变,风雨艳阳两重天地变了八百种情绪了,还在为自己无奈之下冒犯了言姑娘惹她生气恼怒而恼自己,看言姑娘一下子笑得这么开心,一时间丈二摸不着头脑。
夏侯诗檐看这石修这万分认真的模样,更觉好笑,便眼神一转,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嘟嘟着自己的一张樱桃般粉嫩的小嘴儿,满心不乐意地说道:
“哼!我早晚要跟你算账的!”
夏侯诗檐生气的时候,说话像个小小母夜叉,大大的一双眼睛,直接瞪得老大,像两个锃亮的马铃铛,又像是两只大大的、熟透的青玉葡萄珠子,清澈、透亮,闪烁着干干净净的光芒,仿佛能够看透人的心思,也能够将人心中那些纷纷扰扰的烦恼和心思清净,只留下干干净净的灵魂和心灵;而说完话,眼睛立马又开心地笑成一弯月牙儿,眯成一道彩虹,亮亮地挂在天边,仿佛能够照亮每一个暗淡的夜晚,每一个晦暗的下雨天,还有……黯淡的、没有生气的人生。
“这也许就是缘分么?”
望着眼前这如同清凉干净的山泉水一般的姑娘,拓跋修杰第一次想到了“缘分”这个字眼儿。
身处深宫多年,见惯了真真假假,哪里有过真的爱情?这世间又哪里真的存在真情实意的情义?
可眼前这姑娘,素昧平生,先是无端半路劫了自己的马车,逃过那群追赶之人的追杀,算是自己救了这姑娘的命;而这姑娘又半点没有犹豫地替自己挡下了毒蛇,然后哦又被自己舍命吸取毒液救下性命,两个人的性命,在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如此这般息息相关,紧紧相连。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拓跋修杰不禁这般想着,想着自己与这姑娘的相识,心中不免满是温暖之感,仿佛一个过惯了寒冬腊月的人突然围在了一个热乎乎的暖炉之旁那般幸福,又仿佛一个久行于沙漠之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浪子突然发现一片青草绿洲般的惊喜和庆幸……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从何时开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深深藏在了拓跋修杰的心底,深深地刻在了拓跋修杰的心上,再也没有离开过。而这些,就连拓跋修杰自己都没有及时地意识到。直到有一天……
“二小姐!二小姐!”
“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少将军,二小姐回来啦!”
家中守门家丁和院中正在打理园中花草的丫鬟们,看见夏侯诗檐一进门,便一齐迎上前去,拥着夏侯诗檐,左看右看,上瞧下瞧,“仔细检查”,看夏侯诗檐是不是哪里伤着了,碰着了,有没有受伤啊什么的。
大家一看二小姐没什么大碍,刚才一阵儿工夫的兴奋高兴劲儿过了,马上意识到要去通告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去,这才家丁还有丫鬟们一齐搀着二小姐,涌向夏侯府正门大堂中央去,边走边喊着向夏侯将军和夏侯夫人通报二小姐平安回府的消息。
“诗檐?……真的是诗檐?!”
夏侯夫人此时正在正门大堂之上,和夏侯将军商议夏侯诗檐走失无踪的事情。哭得眼睛都红了,正焦急万分无计可施的当口,府中下人们一阵惊呼,称夏侯诗檐平安回府,这夏侯夫人是又惊又喜,还有点不相信:
“诗檐!真的咱们诗檐回来了!”
夏侯夫人一把扯过夏侯诗檐,眼中满是慈爱地用手摸摸夏侯诗檐调皮的小脑袋,十分怜惜地问道:
“孩子啊,你这一天一宿找不到人,娘和你爹都快要担心死了。娘快被你吓死了。以后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女儿知道了,娘,您别哭了,女儿以后会乖乖听话,不乱跑了。”
昨天白天几乎一整天的连玩带逃,又加之傍晚时候被蛇咬伤,夏侯诗檐纵然自小习武,身子骨已经不像小时候未练武之时那么差,却到底是一个娇弱的姑娘,况且即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堂堂五尺男儿,也未必能够挺得过这么久这么多的体力折磨,夏侯诗檐此时回到府中,已然不复平时的喧闹调皮和顽劣古怪,耷拉着小脑袋,十分疲惫的样子,让人也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多加责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