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荫
白石庵
百丈岩之上,听夕阳下坠,听南宋最后的一串马蹄声。
从汴州,到杭州;从江西,到远未开化的天涯海角,落红纷纷,鹤唳凄戚。
一个朝代的颓败,不仅是线装的叹息与哀伤,更是高耸的车鉴与启迪。
脱掉铠甲的公主,化为云岭的青灯。谛听着南海的诉说,凝望着来路的烟尘。
觉龙公主啊,在连天烽火中,愿你出家的结局不是一个虚幻的传说。
了结的已经静息,未了的,扯痛一片月下山水。
黎明洞
借你的一朵黎明,让我辨清镌文的斑驳。
海,退去了;沙,退去了。独留你在人世,作人心的秤,作正气的碑。
巨岩,层层叠叠,而错落奇巧。
是洞?是屋?
人,为何以洞为屋?
一盘石棋,似无语;一首残刻,似有言。
有鸟迹来,有明月来。勘透玄机的眼光,闲看“阃外光华”。
借你的一朵黎明,照我的路。
看不清世间的斑驳,看清你,鸥翅驮来的面容。
坎下城
金灿灿的油菜花烂漫一片,苍老的城郭坦然开放。曾经固若金汤的城池,一任鸢飞草长了。
倭寇的魅影已沉逝碧海,古时的水寨,渚化为扼险的坎下城。
依稀听见北伐的枪声,竟源于这小小城厢。猎猎大,斑斓多少仁人志士的梦想,挺拔多少血性男儿的腰板!
花木森森,碑刻林林。国父的铿锵一语,紧闭的城门,豁然洞开。一城的惊诧,满城的春色。
那门再也没有闭上,任城郭老去,任青苔漫泛。在一个美丽的黄昏,谁都可以望见:宽可跑马的城道,那是老农多么好的一块菜地啊!
埔上墩
与你惊喜邂逅,站名标着:麦兆汉神甫考古著述。
向你伸出拥抱的手,然而,我还是不敢想象,你鲜活在商朝阳光下的样子。
或许万物俱为初生的模样,婴孩的天格外湛蓝,婴孩的红海湾格外澄碧,而埔上墩还是挺秀的山峦。
静谧的古村落,炊烟袅袅。
可是,我只能在数千年尘埃覆盖之后,凝视你。我知道,那虔诚而懵懂的眼光,就是在凝视人类祖先的圣殿。
尽管眼前山河已改,一派荒凉。可我明明感到,你神秘气息的所在。
沙面上,一柄石斧,一枚石箭镞,一片菱纹陶。是谁制作?是谁用过?为何失去?……海风不断,涛声不息。埔上墩,南方的一个迷,你我身上的一个胎记。
龟龄岛
离开陆地,走向汪洋,“哗哗”入海的传说清晰可闻。
不必再追问你襁褓时的名字,自你独伫于无垠碧波,一种牵挂从此横亘两地。
情爱润透的褐土,长满碧绿的相思。
你怀抱的那口水井还在吗?你带走的九十九只白羊还好吗?神通广大的妈祖还陪伴着你吗?
相思越长越绿,泉水奔涌不绝,羊群生生不息,神秘的你向海洋深处伸出了洁白柔软的手臂,为来来往往的渔船挡出一湾宁静……斜晖下、薄雾里,舞于碧波的女儿啊,人们深情地凝视着你的美丽与神奇!
龟龄,龟龄,如电一样的千年万岁。
命名的那一天,便是天下父母祈愿永恒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