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的校园还沉浸在假期的安静中,并因天气阴霾而显得格外冷清。这样的气氛很难让人联想到近一个世纪前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彼时自由民主的风气和开放的思潮成为利剑,愤怒的学生作为民族觉醒的先锋,持着它破开旧社会的重重迷雾,开辟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然而历史的前进总是以一些东西的消亡为代价,今天,经济的高速发展和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在安定人心的同时,似乎也逐渐消磨掉了这一代青年的血性。他们看起来是那样孱弱,如同被宠坏的孩子,再也不能振奋起来,用青春和热血为着某个神圣的目标放手一搏。于是,有人不屑于青年节的官方纪念仪式,有人在阅读历史书时掩卷叹息,有人干脆愤世嫉俗地在网上发帖感慨一个时代精神家园的失落。
的确,这个时代赋予了我们相对足够的自由去发表见解并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可问题在于,我们将要如何去看待新时代的精神领地以及它的过去?
时间逆差:一个时代的背影
当我们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回忆起五四时代,脑海里掠过的往往并不是那些激烈的画面,而是一些人,和从他们身上“成长”起来的关键词。陈独秀的《新青年》与民主科学思想,胡适与白话文创作的第一次高潮,李大钊与马克思主义……是这些关键词启迪着整个社会价值观念的重新建构,也正是这些关键词的精神力量,触发了那个时代的觉醒。
价值观念的普遍性变化往往会带来社会整体性的变迁,中国的春秋战国时代和西方的文艺复兴与资产阶级革命时代都是如此。如果说辛亥革命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地主阶级专制统治,那么五四时期包括新文化运动在内的一系列革命性运动,则是从根本上动摇和颠覆了旧时代的社会思想结构,重建了一个新社会的价值体系。在这个价值体系之下,青年的呐喊与社会的改变息息相关——正是这样一条艰难的路径,点燃了无数人心中的光荣与梦想:去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
但是对于我们而言,这个时代似乎已经远去。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似乎已经不允许青年这样张狂,因为社会趋于稳定,甚至渐渐固定成为一种模式、一种习惯。青年们不是没有热情,只是这种热情脱离了模式化和单一化的表现,更趋近于当前社会多元的架构。这就引发出另外一个讨论,我们这个时代的五四精神,是否需要重新审视?
传统的艰难:归宿何在?
传统的五四精神以自由和民主为内核,我们在历史的描述中,看到那些迫不及待的青年用自己的热情甚至生命来证明它的价值。举着标语上街游行,在如豆灯光下奋笔疾书,与黑暗腐败的政府公然对抗,抛弃陈规勇敢追求幸福……这些瞬间构成了那个时代的恢弘背影。转过头来,新一代青年似乎真的“相形见绌”:他们在类似的教育体系中被培养成相似且缺乏个性的人,他们沉迷于日本漫画和韩国电视剧,他们听流行歌曲崇拜娱乐圈偶像,他们太过热衷于那些与享受有关的事情……
然而,“世易时移”,时代的变化总会导出不同的生活方式。可以用来比较的不是社会现状,而是在每一个时代的背景之中,人们对于精神底线的坚守。从这个意义上讲,当代的青年人依然会在国旗徐徐升起时生出崇高的感觉,依然会在先辈光辉事迹中受到内心的触动,依然会在涉及国计民生、族群尊严的问题面前表现出冷静的思考与激情的表白,人们也依然能从那些渗透了人文关怀和家国忧思的讨论中体察到他们的责任与胸怀。
一个时代需要旗帜,更需要旗手。混乱时代的社会变迁,更为重要的意义是带给后世之人以精神上的指引。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五四的精神遗产依然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尽管它们已经在岁月更替中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仔细想来,五四精神的最终归宿应该是一种积极、蓬勃、向上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带来对社会封闭、压抑状态的不满,所以有反抗;这个态度带来对人生的思考,所以有自省;这个态度同样带来对世界的悉心观察,所以有强烈的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感。而所有这些,只有在整合程度相对低的社会秩序下才能获得“热烈”而“激进”的外显关注。在一个渐趋稳定与富足的社会上,这种关注往往会被大面积的良好而相似的景象压缩。
精神回归:走出仪式化僵硬
5月4日,对于每一个北大人而言,都应当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因为正是它让这所学校开始和这个民族的命运休戚相关。在从前的许多时候,这个日子一直是被推崇和广泛关注的;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它似乎变得“收敛”而“沉默”了?
或者是媒体的刻板宣传增添了人们的视听疲劳,或者是生活的快节奏压缩了我们思考的空间,或者是传统缺失的背景打破了这种精神模式的内部平衡,或者是五四精神已经像很多生存哲学一样默默无闻地融入了我们的生活。
但是无论如何,五四精神都不应当被忘记,因为它指引着一个时代的回归之路,也代表着那个时代精神遗产的影响。
我们也相信,它没有被忘记——倘若我们拿着相机和文字去记下那一天的北大,带着对生活的感悟去印证那一天的北大人。
因为我们知道,那是一幅令人永远无法忘记的、美好而充满朝气的画卷。
(熊静 北京大学法学院05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