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大师海德格尔认为:“人,应当诗意地栖息。”诗,是心灵之泉,清澈而灵动;诗,是灵魂之歌,轻盈而动听。有诗的日子是绚烂的、迷人的;有诗的生活,是婉转的、动人的把生活诗意化,用心品味其中的律动。
让心灵冲破现实的污浊,遨游于永无边界的斑斓世界。为生活寻觅一片诗意的栖息地,你便可以拥有最珍贵的情怀。
人生像一首诗,林语堂。
我想由生物学的观点看起来,人生读来几乎像一首诗。它有其自己的韵律和拍子,也有其生长和腐坏的内在周期。
它的开始就是天真烂漫的童年时期,接着便是粗拙的青春期,粗拙地企图去适应成熟的社会,具有青年的热情和愚憨、理想和野心;后来达到一个活动很剧烈的成年时期,由经验获得利益,又由社会及人类天性上得到更多的经验;到中年的时候,紧张才稍微减轻,性格圆熟了,像水果的成熟或好酒的醇熟那样圆熟了,对于人生渐渐抱了一种较宽容、较玩世,同时也较慈和的态度;以后便到了衰老的时候,内分泌腺减少它们的活动,如果我们对老年有着一种真正的哲学观念,而照这种观念去调整我们的生活方式,那么,这个时期在我们的心目中便是和平、稳定、闲逸和满足的时期;最后,生命的火光熄灭了,一个人永远长眠不再醒了。我们应该能够体验出这种人生的韵律之美,应该能够像欣赏大交响曲那样,欣赏人生的主要题旨,欣赏它的冲突的旋律,以及最后的决定。
这些周期的动作在正常人的人生上是大同小异的,可是那音乐必须由个人自己去供给,在一些人的灵魂中,那个不调和的音符变得日益壮大,结果竟把主要的曲调淹没了。那不调和的音符声响太大了,弄得音乐不能再继续演奏下去,于是那个人开枪自击,或跳河自杀了。
可是那是因为他缺少一种良好的自我教育,弄得原来的主旋律被淹没了。
如果不然的话,正常的人生便会保持着一种严肃的动作和行列,朝着正常的目标迈进。在我们许多人之中有时断音或激越之音太多,因为速度错误,所以音乐甚觉刺耳难听;我们也许应该有一些恒河的伟大音律和雄壮的音波慢慢地永远地向着大海流去。
没有人会说一个有童年、壮年和老年的人生不是一个美满的办法。一天有上午、中午、日落之分,一年又四季之分,这办法是很好的。
人生没有所谓好坏之分,只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季节是好的”的问题。如果我们抱这种生物学的人生观,而循着季节去生活,那么,除夜郎自大的呆子和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之外,没有人会否认人生不能像一首诗那样地度过。莎士比亚曾在他关于人生七阶段那段文章里,把这个观念更明了地表现出来,许多中国作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莎士比亚永远不曾变成很虔诚的人,也不曾对宗教表示很大的关怀,这是很可怪的。
我想这便是他伟大的地方。他在大体上把人生当做人生看,正如他不打扰他的戏剧的人物一样,他也不打扰世间一切事物的一般配置和组织。
莎士比亚和大自然本身一样,这是我们对一位作家或思想家最大的称赞。他仅是活于世界上,观察人生,而终于跑开了。
生活寻香:
著名学者、文学家林语堂给人们带来的有关生命的思考,充满了浪漫和唯美的色彩。他用精湛的笔调让人们领悟:人生就像一首诗,不该去搅乱其本身的韵律。
的确如此,生活如诗一般灵动隽永,如诗一般令人回味无穷。在这醉人的诗意里,人所有的焦躁与不安,都变得再无必要。用心感悟诗一样的生活,生命就会像小溪一般缓缓地流淌,像清风一般拂面而过……
蔚蓝的王国,(俄国)屠格涅夫。
啊,蔚蓝的王国,蓝色,光明,青春和幸福的王国啊!我在梦中看见了你……
我们几个人乘着一叶装饰华丽的小舟。一张白帆像鹅的胸脯,飘扬在随风招展的桅头旗下边。
我不知道我的同伴是些什么人;但我浑身都感觉得到,他们全都像我一样,是这样年轻,快活和幸福!
不错,我并没有看到他们。我眺望四周,一片茫无边际的蔚蓝的海,无数波浪闪耀着金鳞;头上,也是这样茫无边际,这样蔚蓝的海——在那儿,温柔的太阳在运行着,宛然在微笑。
我们中间不时发出爽朗、快乐的笑声,宛若群神的欢笑!
忽然,不知从哪个人嘴里,吐出了一些话语。一些充满灵感力量,极其美妙的诗句……仿佛天空也在对它们呼应——而且,周围的海,也若有同感地在颤鸣……随后又开始了幸福的寂静。
我们快速的小舟,随着温柔的波浪,轻轻地起伏。没有风推动它,是我们欢腾跃动的心引导它前进。我们想要到什么地方,它便像一个活的东西那样,驯服地急速奔向什么地方。
我们来到群岛,一群半透明的仙岛,各种宝石、水晶和碧玉放射着光彩。从突起的岸边,飘来令人心醉的芬芳;一些岛屿上,白蔷薇和铃兰的落英,雨也似的飘洒在我们身上。从另一些岛屿上,突然飞起了许多彩虹色的长翼鸟。
鸟儿在我们头上盘旋,铃兰和蔷薇消失在流过我们小舟两侧的珍珠般的浪花里。
跟着花儿,跟着鸟儿飞来的还有美妙悦耳的声音……这里面好像有女人的声音……于是周围的一切——天空,海洋,高扬的帆,船尾水流的潺潺声——一切都像在诉说着爱情,诉说着幸福的爱情!
但是她,我们每个人都钟爱的那个人,在那儿……在近旁,却看不见。再过一瞬间——瞧吧,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辉,她的脸庞将露出微笑……她的手将拉起你的手——并且把你引到千古不灭的乐土中去!
啊,蔚蓝的王国!我在梦中看见了你……
生活寻香:
屠格涅夫是享有世界声誉的现实主义艺术大师,他不仅在小说领域著作颇丰,更善于将诗情画意的情感融入到散文中,描绘出旖旎优美的生活图景。
这是一个灵动、温馨、有吸引力的梦境,在这场奢华的梦境中,处处散发着如诗一般明丽的美感。蔚蓝的王国是美丽的象征,如诗如画,令人向往。这个梦境越美,就越能强烈地表现他对于梦中那种生活的热切追求,也是他对自由、爱情诚挚的向往。
没有秋虫的地方,叶圣陶。
阶前看不见一茎绿草,窗外望不见一只蝴蝶,谁说是鹁鸽箱里的生活,鹁鸽未必这样枯燥无味呢。秋天来了,记忆就轻轻提示道:“凄凄切切的秋虫又要响起来了。”可是一点影响也没有,邻舍儿啼人闹弦歌杂作的深夜,街上轮震石响邪许并起的清晨,无论你靠着枕头听,凭着窗沿听,甚至贴着墙角听,总听不到一丝秋虫的声息。并不是被那些欢乐的劳困的宏大的清亮的声音淹没了,以致听不出来,乃是这里根本没有秋虫。啊,不容留秋虫的地方!秋虫所不屑居留的地方!
若是在鄙野的乡间,这时候满耳朵是虫声了。白天与夜间一样地安闲;一切人物或动或静,都有自得之趣;嫩暖的阳光和轻淡的云影覆盖在场上。到夜呢,明耀的星月和轻微的凉风看守着整夜,在这境界这时间里唯一足以感动心情的就是秋虫的合奏。它们高低宏细疾徐作歇,仿佛经过乐师的精心训练,所以这样无可批评,踌躇满志。其实它们每一个都是神妙的乐师;众妙毕集,各抒灵趣,哪有不成人间绝响的呢。
虽然这些虫声会引起劳人的感叹,秋士的伤怀,独客的微喟,思妇的低泣;但是这正是无上的美的境界,绝好的自然诗篇,不独是旁人最欢喜吟味的,就是当境者也感受一种酸酸的麻麻的味道,这种味道在另一方面是非常隽永的。
大概我们所蕲求的不在于某种味道,只要时时有点儿味道尝尝,就自诩为生活不空虚了。假若这味道是甜美的,我们固然含着笑来体味它;若是酸苦的,我们也要皱着眉头来辨尝它:这总比淡漠无味胜过百倍。我们以为最难堪而极欲逃避的,唯有这个淡漠无味!
所以心如槁木不如工愁多感,迷蒙地醒不如热烈地梦,一口苦水胜于一盏白汤,一场痛哭胜于哀乐两忘。这里并不是说愉快乐观是要不得的,清健的醒是不必求的,甜汤是罪恶的,狂笑是魔道的;这里只是说有味远胜于淡漠罢了。
所以虫声终于是足系恋念的东西。何况劳人秋士独客思妇以外还有无量数的人,他们当然也是酷嗜趣味的,当这凉意微逗的时候,谁能不忆起那美妙的秋之音乐?
可是没有,绝对没有!井底似的庭院,铅色的水门汀地,秋虫早已避去唯恐不速了。而我们没有它们的翅膀与大腿,不能飞又不能跳,还是死守在这里。想到“井底”与“铅色”,觉得象征的意味丰富极了。
生活寻香:
《没有秋虫的地方》是著名作家叶圣陶20世纪20年代初的作品,他以质朴凝练的语言和精湛的艺术构思,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热血青年对闲淡生活的渴望及理想的追求。
清风明月、虫声唧唧,这是一种至上的美的空灵境界,也是一首绝好的生活诗篇。作者贪恋秋虫的鸣曲,期盼诗意隽永的生活,不愿辜负自然的恩泽,从而让生命充实而饱满。这不仅是对闲淡诗意生活的渴望,追求,也是对其的享受。
月光下的探访,李汉荣。
今夜风轻露白,月明星稀,宇宙清澈,月光下的南山显得格外端庄妩媚。斜坡上若有白瀑流泻,那是月辉在茂密的青草上汇聚摇曳,安静,又似乎有声有色,斜斜着涌动不已,其实却一动未动,这是层出不穷的天上雪啊!
我爬上斜坡,来到南山顶,是一片平地,青草、野花、荆棘、石头都被整理成一派柔和,蝈蝈弹奏着我熟悉的那种单弦吉他,弹了几万年了吧。这时候曲调好像特别孤单忧伤,一定是怀念着它新婚远别的情郎。我还听见不知名的虫子在唧唧夜话,说的是生存的焦虑,饥饿的体验,死亡的恐惧,还是月光下的快乐旅行?在人之外,还有多少生命在爱着、挣扎着、劳作着、歌唱着,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撰写着种族的史记。我真想向它们问候,看看它们的衣食住行,既然有了这相遇的缘分,我应该对它们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它们那么小,那么脆弱,在这庞大不可测的宇宙里生存是怎样的冒险,是多么不容易啊。然而,常识提醒我,我的探访很可能令它们恐惧,最大的帮助就是不打扰它们。慈祥的土地和温良的月光会关照这些与世无争的孩子的,这么一想,我心里的牵挂和怜悯就释然了。
我继续前行。我看见几只蝴蝶仍在月光里夜航,这小小的宇宙飞船,也在无限地做着短促的飞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探索存在的底细,花的底细。此刻它们是在研究月光与露水相遇,能否勾兑出宇宙中最可口的绿色饮料?
我来到山顶西侧的边缘,一片树林寂静地守着月色。偶尔传来一声鸟的啼叫,好像只叫了半声,也许忽然想起了作息纪律,怕影响大家的睡眠,就把另外半声叹息咽了回去——我惊叹这小小生灵的伟大自律精神。我想它的灵魂里一定深藏着我们不能知晓的智慧。想想吧,它们在天空上见过多大的世面啊。它们俯瞰过,超越过多么多么多的事物,它们肯定从大自然的灵魂里获得了某种神秘的灵性。我走进林子,看见一棵橡树上挂着一个鸟巢。我踮起脚尖,发现这是一个空巢,几根树枝和一些树叶就是全部的建筑材料,它该是这个世界最简单的居所了。然而就是它庇护了注定要飞上天空的羽毛;那云端里倾洒的歌声,也是在这里反复排练的。而此时它空着,空着的鸟巢盛满宁静的夜光,这使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微型的天堂。
如果人真有来生,我期望我来生只是一只太阳雀鸟或知更鸟,几粒草子、几滴露水就是一顿好午餐。然后我用大量的时间飞翔和歌唱。我的内脏与灵魂都朴素干净,飞上天空,不弄脏一片云彩,掠过大地,不伤害一片草叶。飞累了,天黑了,我就回到我树上的窝——我简单的卧室兼书房——因为在夜深的时候,我也要读书,读这神秘的寂静和仁慈的月光。
生活寻香:
著名诗人、散文家李汉荣在这篇充满诗意的散文中,把鸟儿那种清净美妙的生活环境描写得细致入微、活灵活现,引起了读者的无限遐想。他不仅写出了诗一般的文字,更拥有诗一样美好的心灵,也自然会把整篇散文写得诗意横生,柔美动人。
在皎洁的月光中,那些蝈蝈叫声清脆,仿佛是在弹着吉他;那些蝴蝶在练习着飞行,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轻盈盘旋。读到此时,不禁身临其境,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就是那只鸟儿,在这样一幅如诗的画卷中自由地飞翔。
白马湖之冬,夏丏尊。
在我过去四十余年的生涯中,冬的情味尝得最深刻的,要算十年前初移居白马湖的时候了。十年以来,白马湖已成了一个小村落,当我移居的时候,还是一片荒野。春晖中学的新建筑巍然矗立于湖的那一面,湖的这一面的山脚下是小小的几间新平屋,住着我和刘君心如两家。此外两三里内没有人烟。一家人于阴历十一月下旬从热闹的杭州移居这荒凉的山野,宛如投身于极带中。
那里的风,差不多日日有的,呼呼作响,好像虎吼。屋宇虽系新建,构造却极粗率,风从门窗隙缝中来,分外尖削,把门缝窗隙厚厚地用纸糊了,缝中却仍有透入。风刮得厉害的时候,天未夜就把大门关上,全家吃毕夜饭即睡入被窝里,静听寒风的怒号,湖水的澎湃。靠山的小后轩,算是我的书斋,在全屋子中风最小的一间,我常把头上的罗宋帽拉得低低的,在洋灯下工作至夜深。松涛如吼,霜月当窗,饥鼠吱吱在承尘上奔窜。我于这种时候深感到萧瑟的诗趣,常独自拨划着炉灰,不肯就睡,把自己拟诸山水画中的人物,作种种幽邈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