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军回到家里,打开了茶叶盒,见茶叶盒里除两袋茶叶外,还有一个装钱的信封,他把钱拿出来数了数,是五千元钱。这些钱相当于祁军两个月的工资,对于经济拮据的他来讲无疑是较大的数目,他看着手里的钱,在兴奋中心里又不免有些不安。这时他想到了吴广新,心里说:“吴广新做事要比我放开得多,他所得的柯东辉家人的好处不会比我少,我何必还那么多顾虑?”
妻子王晓燕进屋,看见祁军手里拿着一沓钱,愣怔了一下问:“你手里拿的什么钱?”
祁军犹豫了一下说:“年末了,单位发了目标管理奖。”
3
柯东辉有时期望自己的头部不仅有外伤,而且还颅内出血,这样他就很容易因没能及时诊治而死去,为此自己就省却了在等待死亡过程中的那份煎熬。倘若如此的话,当初整治自己的谢英鹏,必然会摊上责任,最好扒掉他的警服,也把他押进看守所,来告慰自己的亡魂。
柯东辉的这种期望,并没有变成现实的迹象,他头上的伤口只是疼了两天,便再没有其他症状显现。柯东辉装伤重,闭着眼一连多天躺在板铺上,以期能引起谢英鹏的恐慌,而谢英鹏只有一次凑近监室的窗前看了会儿,接着就跟别人谈笑风生起来。为此柯东辉很失望,他想见祁军,或许他会对自己重视,而祁军却几天不着面了。原来祁军星期一上班后,跟吴广新到清江市女子监狱投送已判刑的女犯去了。
祁军和吴广新是星期三下午回来的。吴广新考虑到自己把祁军引荐给了柯东南,他怕祁军把握不住自己,有些话应当跟祁军讲明白。他在办公室对祁军说:“你照顾柯东辉不要做过格的事。打黑除恶是项政治任务,柯东辉不同于其他在押人员,他这次是死定了,外边人怎么捞他,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你仅是在生活上照顾他,其他事不要参与。”
吴广新做事是老练的,他说的话中也透着中肯。祁军说:“谢谢吴所长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到主管的监室去看看吧,已经几天没过去了。”
“那我过去了,吴所长。”祁军出了吴广新的办公室。
在监室里本已坐着的柯东辉,在小窗口见到祁军的身影,又躺了下来。
祁军没有进监室看柯东辉,他打开监室的门,先是在走廊里把新进来的两个在押人员叫出来聊号,最后才把钥匙递给值班员霍绍伟,霍绍伟打开了柯东辉定位的锁头。柯东辉像是危重的病人,双目无神地摇晃着走出了监室。
祁军让柯东辉坐在塑料凳上问:“怎么路都走不稳了?”
柯东辉摇着头,苦着脸说:“我这头始终迷糊,饭也吃不下去,说不定我的头因外伤引起了脑瘀血或脑震荡。”
祁军通过聊号,已了解到柯东辉在监室里的状况。他说:“脑瘀血肯定是没有,如果有的话,你也挺不到今天。至于脑震荡,说不定会有,不过就是有,也是轻微的。”
“祁管教,我的话可能你不相信,不过我的头真的很迷糊,连码铺都困难。”
“你要是码铺困难的话,你可以码的时间比别人短一些,但不能总躺着,别人码铺,你长时间地躺着,不是那回事。”
“谢谢你了,祁管教。”对柯东辉来讲,有一种当老大的情结,他在社会上当黑恶势力老大,在看守所里也要显示出自己与众不同来。他装病的目的,就是不想正常码铺。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前还对自己态度严厉的祁军,今天竟松了口。他看祁军脸上有些笑模样,就说:“祁管教,能不能给支烟抽,几天没抽着烟了,馋得够呛。”
祁军从衣兜里掏出红塔山烟和打火机,放在了聊号桌上。柯东辉拿了一支点着,他在猜测,祁军对自己的客气,有可能是自己的家人接触了祁军。柯东辉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就说:“祁管教,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让我的家人给我在小食堂和小卖店多存点儿钱。”
“对你们团伙的成员,上级有规定,不让看守所的民警给你们往外打任何电话。”祁军话是这么说,但他却问:“怎么,你没钱了吗?”
“快没钱了。”
祁军踌躇了一下说:“打电话的事,以后再说吧。”
“好吧。”柯东辉几口把一支烟抽完,又点燃了第二支……
晚间是谢英鹏值班,他在对监室里的在押人员点名的过程中,发现10监室的柯东辉躺在板铺上没起来。柯东辉以往对谢英鹏是顾忌的,谢英鹏每次值班点名他都码铺,谢英鹏对他这次躺在板铺上,不免有些意外。谢英鹏让柯东辉起来,柯东辉却沉默着没有动。霍绍伟跑过来告诉谢英鹏,柯东辉躺着是祁管教同意的。
谢英鹏自从整治了柯东辉后,他很上心地观察过柯东辉,已看穿了柯东辉的无病呻吟。每当他值班时,就用话敲打柯东辉。可就在柯东辉装病不成,而趋于规矩时,祁军竟然对他迁就起来。谢英鹏意识到,可能祁军跟柯东辉的家人有了接触。
4
时春武是第二看守所的副所长,时春武的父亲时迪,退休前是东林市政法委副书记。时迪与市公安局监管支队新任支队长刘立国相识,得知公安局要调整中层领导干部,便让儿子竞聘第一看守所所长的位置。时迪很了解刘立国自私的秉性,为了儿子的仕途,除找刘立国吃了顿饭,谈了儿子的事情外,还给儿子准备了一个装有10万元钱的大信封,让儿子给刘立国送去。
时春武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碰上了郭铮。郭铮4年前能当上副支队长,是仰仗时春武找当时还没退休的父亲帮忙运作的,所以两人的关系很近。郭铮问:“竞聘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各科所队长我都打过招呼了,估计群众评议这块儿没什么问题。”
“你跟刘支队沟通过吗?”
“我还没有找过他,不过他知道我竞聘一所所长的事……”
“你必须找他面谈。刘支队作为支队长,在组织推荐上是有决定权的。再一个,全支队八十多名民警,在群众评议方面,响应他的,不会少于二十人,这二十多张评议票对你是不可或缺的。”郭铮若有所指地说,“刘支队这人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你应当知道怎么做……”郭铮进了食堂见人多了,便不再说下去。
下午一点半,时春武把装有10万元钱的大信封塞进警用棉大衣里,到了监管支队机关办公楼的三楼。他见刘立国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里传来刘立国打电话的声音,时春武停下了脚步。
时春武隐约地听到刘立国说:“吴广新是一所的老所长了,他要是接着连任的话,我想应当没什么问题……”
刘立国的话,使时春武心里一紧。他不禁埋怨着自己,真应该早些来,现在看样子出岔头了,难道我爸跟他说的话没起作用?
不过,时春武腋下厚重的大信封,又使他振作了起来,他心里很清楚,在监管支队等待提职的,像他这样能直接拍给刘立国10万元钱的,是没有的。
刘立国撂下电话的声音传来,时春武便抬手敲响了虚掩的门。
“请进。”刘立国在办公室里说。
时春武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坐在刘立国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刘支队,我过来看看你。”
刘立国调侃了一句:“都在一个单位工作,还特意地来看我?”
时春武显得很拘谨,他支吾地说:“啊,是我爸让我来看你。”
“前几天我还和你爸在一起来着。”刘立国盯着时春武,说出了时春武要说的话,“你到我办公室来,是要跟我说竞聘一所所长的事吧。”
“是的,我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的想法还得仰仗刘支队帮我实现。”既然话已挑明,时春武不再拘谨。
“这个……”刘立国思忖着说,“一所是东林这个地级市最大的看守所,所长事务烦杂,责任也大。你年龄不大,资历还浅,应当对所竞聘的职务再仔细地考虑一下。”
时春武侃侃而谈:“对要竞聘的一所所长职务,我是经过充分考虑的,这个职务我自信能胜任。我在二所当了3年主管狱政的副所长,在公安监管业务方面,虽不能说自己是行家里手,但起码是轻车熟路。当然当所长不同于副所长,还需有一定的组织和协调能力……”
刘立国表情平淡地听着。
时春武知道,能引起刘立国关注的,只有自己身上的大信封了。时春武止住了自己在能力方面的表白,从警用棉大衣里掏出大信封放在刘立国的办公桌上:“刘支队,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对刘立国而言,近期凡是进他办公室欲竞聘的人,大都会有所表示。不过当他看到眼前的大信封,他的神情像是瘾君子见到了毒品般,流露出欣喜和渴求。他眼睛亮亮地盯了眼信封,随即客套地说:“小时,你这是干什么?你爸是我的老上级,咱还用得着这样吗?”
“刘支队,你到监管支队快一年了,对我很关照,我心里是有数的。这也快过年了,即使没有竞聘的事,我也应当看看你呀!”时春武来的目的就是给刘立国送钱,他言不由衷地解释完,接着说:“刘支队,所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刘立国说:“你回去吧,你的事我会考虑的。”
时春武刚进办公室,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便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刘立国的声音:“小时,一所所长的职务有不少人惦记,刚才市委的邱副秘书长给我打来电话,为吴广新续任一所所长的事说情;所以说,你不妨在这件事情上低调点儿,只要我心里有数就可以了。”
“我明白,刘支队。”时春武满心欢喜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