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翻过一个山头,胤稹便觉胸间一团欲火蓬勃燃烧起来,随着马背的上下颠簸,这团欲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烈,直烧得胤稹耳赤面红,气喘不止。恩普见主子让鹿血折腾得如此难受,正在暗暗着急之际,突见前方避暑山庄内忽隐忽现的大殿之外,有几间低矮的草房,这间草房离他们不远,处在僻静的山林一隅,是山庄专供宫中生活的一个御用菜园子。借着迷蒙的暮色霞光,隐约可见一个穿红色衣裳的人在草房前来回走动。恩普看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打马直奔胤稹,用马鞭一指前边的草房说道:“我看主子爷大概渴了,咱们到前边饮茶去!”此时的胤稹已是昏头昏脑,眼冒火星,听到此言,顾不了许多,打马与恩普向前冲去。
在恩普的小心搀扶下,胤稹昏头昏脑下了马,蒙咙中,见菜园内有一女仆正在收拾菜畦。刹那间,胤稹血脉加速,眼放蓝光,恨不能一口把这个女人吞进肚中。恩普何等精明,让胤稹先在草房中等候,随后几步抢到女仆眼前,疾声喝到:“我家四王爷正在房中焦渴,速去侍茶,速去!”女仆浑身一颤,不敢怠慢,快步向房中跑去。
此时天色已近迟暮,晚霞渐渐消退。虽然外面尚有光亮,但草房内却黑乎乎难辨东西。女仆踏进草房刚要点灯,却不料胤稹像一头发情的狮子猛扑上来……待胤稹云散雨收,身心俱泰之后,才想起点灯照看一下身下的这个女人。孰料不看犹可,一看头皮顿时一炸,只见这个女人身肥体大,相貌丑陋不堪。胤稹恼怒地“哼”了一声,愤然同恩普打马而去。
一路行进的途中,胤稹越思越恼,越恼越恨,最后终于将一腔怒火迁怒于恩普身上,一鞭将恩普连人带马打下悬崖。可怜恩普对主子耿耿丹心,最后竟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当第二年夏初胤稹再度随父皇巡幸塞外,驻于避暑山庄时,这桩丑事便在行宫内沸沸扬扬起来。那个被胤稹强行交欢的女仆名唤李金桂,时年二十七岁,因相貌欠佳,一直未寻到中意的婆家,胤稹的一次偶然泄欲,竟使她身怀六甲,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这事自然瞒不住宫中姐妹,于是很快张扬开来。
具有爱新觉罗氏高贵血统的皇子,竟然和出身低贱的女仆有了感情瓜葛,自是违犯宫中禁规又有失皇家尊严。向来以多谋慎重著称的皇四子胤稹听到这一传闻后,顿足捶胸,后悔不迭,但木已成舟,又无力改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他的舅舅、时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隆科多求计。
隆科多几次密审,软硬兼施,但李金桂却一口咬定不改口:“肚里怀的就是四阿哥的种。”隆科多闻听此言,杀机顿起,但转念一想,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一旦李金桂被诛杀,不仅不能灭口,反而会在行宫中张扬开来,对皇四子胤稹更加不利。无奈之中,他决定将此事密报胤稹的生母、自己的姐姐德妃乌雅氏。姐弟俩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和反复掂量,决定先把这个孽种生下来再作计较。
隆科多一念之间,女仆李金桂在保全了性命的同时,终于在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于菜园的草房内秘密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刚一落地,隆科多和姐姐德妃便采取了移花接木之计,把他密送雍亲王府让胤稹侧福晋钮祜禄氏抚养,对外言称己出。据说这就是后来清宫典史“雍亲王胤稹第四子弘历,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子时生于王府,母格格钮祜禄氏”背后的隐秘。
弘历在雍王府渐渐长大,果然天性聪颖,敏而好学。弘历十二岁时,胤稹在圆明园“镂云开月”为康熙预祝寿辰,弘历这才第一次见到皇祖父,康熙似乎对弘历格外偏爱,命带回宫中由德妃抚养。此后康熙巡幸避暑山庄,弘历是少数随行的皇孙之一。弘历居住的狮子园,是康熙五十一年赐给胤稹的住园,随扈山庄时可携带妻妾眷属,以免再发生“鹿血攻心,草房得子”等新一轮丑闻。狮子园中夹杂着一处与诸多胜景格格不入的“草房”,胤稹几次想把这让他伤透了自尊的草房拆掉重建,但因父皇早有交代,只好痛苦地保留着。至于弘历的生母李金桂,因康熙有“好生待她”的交代,胤稹也不敢过于绝情,但名号根本与她无缘。
一日午后,弘历由侍从小厮四狗儿伺候练习骑马,竟鬼使神差地误入“草房”之处。对亲生母亲奉献的玫瑰汤圆,弘历大加赞赏,但遗憾的是,母子见面不相识,胤稹闻讯后,深恐露出真相,严令弘历以后不准四处游玩,老老实实待在书房中读书习字。
弘历即位,改元乾隆,为替父亲补过,开恩释放了嫡亲十四叔、被雍正囚禁了整整十年的胤褪,并对此叔尊礼备至。
在一次乾隆的生日宴会上,胤褪沾酒忘性,不小心吐露真情:“皇帝的寿辰,本应该在热河过的。”乾隆细细品咂,始知话中有话,遂起了疑心,经再三追问,始知“另有生母”之真情。
乾隆二年,乾隆帝巡幸山庄认母,封李金桂为太妃,并在草房对面修亭悬匾,亲自手书“护云”二字,意含长护慈云,以示孝思。此后,又有了乾隆十二年奉太妃东巡之事。
——这就是几百年来一直盛传不衰的关于乾隆生母及其身世的所谓“草房之谜”。
与这一神奇传说遥相呼应的,还有一个类似“狸猫换太子”的“龙凤交换之谜”——雍正尚为亲王时,府中有一绝色佳人——福晋钮祜禄氏,备受欢宠。美人一朝受宠怀孕,天天早烧香晚磕头,祈求菩萨赏她个儿子。当时,有一年过半百的朝廷内阁大臣陈倌与雍亲王十分投机,恰巧夫人也喜得身孕。这陈夫人与雍王妃也十分要好,平素常在一起,两人细细追思受孕时间,竟相差不过几天。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出乎意料的是,陈夫人喜得贵子,而雍王妃却生了个干金。雍王妃对此整日愁眉紧锁,茶饭不思,长吁短叹,一天天消瘦下去。
这一切,都被精明的李妈妈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为博取主子的欢心,李妈妈在连续几夜的苦思冥想后,终于大着胆子向主子献上一条奇计。王妃听了,顿时眉开眼笑,满脸的阴霾一扫而光,随手摸出一片金叶,亲手交与李妈妈手中,并让李妈妈一手操办,言称只要此计成功,还有重赏。
李妈妈在重赏的诱惑下,怀着一颗激动不安的心来到了陈府,进内室见过陈夫人并十分真诚地恭喜了一番后,言称其主子雍王妃也生了个男孩,并代表王妃邀请陈夫人带孩子去雍王府相见叙喜。陈夫人见王妃如此惦念自己,心下感动之余,一口应允,答应孩子满月后定携子前往王府请安。
满月过后,李妈妈在府中左顾右盼,不见陈夫人抱子来见,无奈之下,便到陈府看个究竟。此时,陈倌正在夫人身边,言称夫人身体不适,待过几日再到王府请安。李妈妈唯恐夜长梦多,中途生变,于是开口说道:“雍王妃在府上已将各种见面礼置备妥当,只等夫人携子前去,若夫人失约不往,王妃怪罪下来,老身恐无地自容。”言毕,面有难色,似有不肯离去之意。
陈倌夫妇闻听此言,左右为难,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陈倌首先打破沉默:“王妃要看的无非是老臣的犬子,不若你先抱去复命好了。”李妈妈闻听此言,禁不住喜出望外,但表面上还算深沉,特意恭请陈府的奶妈一道前往,以便照顾孩子。陈夫人心中虽存一分疑惑,但丈夫话已出口,况自己又无良策应付这位得罪不起的王妃,只好勉强点头,眼巴巴看着李妈妈抱着小公子离开陈府。
当二人来到雍王府后,李妈妈把陈府奶妈安置在下屋等候,自己则抱起孩子,急如星火地直奔王妃居住的内室。直到天色将暮时,李妈妈才从内室中出来,把一个用布包好的孩子交给陈府奶妈,并派车将奶妈连同孩子一同送回陈府。
陈夫人正在府中等得焦躁不安,六神无主,一见孩子抱了回来,心神为之一松,急忙接了过来。但当她把罩在孩子脸上的柔软丝绸揭开时,不禁大惊失色,怀中抱的竟然是一陌生女娃!陈夫人心中“刷”地一凉,立即尖声哭叫起来。陈倌闻声几步闯入内室,见此情景先是目瞪口呆,后来豁然明白过来。他随手接过孩子,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劝夫人道:“此事干系重大,利害攸关,千万不可声张,若是闹将出去,恐祸不能免。我命中有子,上天注定不会让我绝后。木已成舟,只好将错就错,就此罢休吧!”陈夫人听后,虽悲愤不迭,痛苦万分,但回天无力,只好忍泣息声,自叹命薄福浅了。
陈倌夫妇所生的男孩被换进雍王府一个月后,王妃才把孩子抱出来面见雍亲王。雍亲王见孩子白白胖胖,一招一式都具帝王之气,心中欢喜异常,按序列排为第四子,取名弘历。后来雍亲王继承了皇位,而陈倌一来年老体衰,二来怕当年两家的秘闻张扬出去引来杀身之祸,便告老还乡,回到了江南海宁城。这个秘密在雍正朝一直不为局外人所知晓。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乾隆十五年。一天晚上,乾隆独自一人在宫中信步游荡,当他迈出月华门,正要跨入隆宗门时,只听一间偏房里传出窃窃私议之声。出于好奇,乾隆悄悄接近,隔窗偷听。从声音上分辨,里面一男一女,女的是他幼年的保姆李妈妈,男的不知何人,但从声音中可以判定是一年老太监。乾隆听了片刻,听他们说的全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宫中趣闻,甚觉稀奇新鲜,决定听一会儿再走。
屋里的这对男女话语特别投机,天南地北、宫里宫外扯开了没完。乾隆听了很长时间,忽然意识到以天子之尊偷听下人谈话有失尊严,于是决定回宫就寝。就在转身离去之际,忽听老太监岔开了刚才的话,压低嗓子问道:“我最近听张公公说,当今圣上原是陈阁老的骨血,还听说当年是你用先皇的公主换来的,这事是真是假?”“可不敢胡说,要犯杀头之罪的。”李妈妈声音发颤,显然有点紧张。
“我只是随便瞎问一句,没当真呢。”老太监说完不再言语。但乾隆的心中却悚然一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屋里沉默了很长时间,李妈妈终于憋不住了,把声音调到最低,沙哑着嗓音轻声说道:“此事到你为止,千万不要往外传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不错,此事千真万确,当年是俺亲手换的,连主意都是俺替皇太后想的,嘿嘿……”说到此处,李妈妈显然有点兴奋,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如今一晃十年了,不知公主现下嫁何处?唉,可叹俺当年白忙活一场,如今皇上和皇太后,看着俺好像没事人一样,当年俺算白出力了……”乾隆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昏厥过去,愣怔了半天方才缓过劲来。他不再听下去,急速返回御书房,令人将李妈妈传来,当场审问起来。此时的李妈妈已知祸从口出,早已是魂不附体,瘫软在地,说不出半句话来。乾隆见此情形,亲自将李妈妈扶起,和言相劝。李妈妈还过魂来,战战兢兢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乾隆听罢,热泪盈眶,不觉叹了一口气,叮嘱李妈妈不要声张,回去好好休息。李妈妈刚刚昏昏沉沉回到寝室,突见一根绳子在她面前来回晃悠,尾随而来的小太监冷冷地说道:“李妈妈辛苦了,圣上要我今晚把你送上西天,别怪我手下无情。”李妈妈听后,当场昏死在地。小太监从容地将绳子打了个活结,把李妈妈活活勒死在床上。
李妈妈死后,乾隆直奔慈宁宫,见了太后劈头问道:“儿皇的面容何以与先皇及母后的相貌截然不同?”太后听了,陡然变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乾隆见此情形,心中越发清楚,不再追问,扭头返回宫中。
第二天,乾隆降旨,要南巡海塘。一些老臣出班谏止,但乾隆全然不顾,一意孤行。乾隆十六年春正月,乾隆驾龙船顺运河南下,一路游山水,览名胜,赏歌舞,幸娇娃,朝夜作乐,直抵苏杭。
正在家中颐养天年的陈倌,忽闻圣驾巡幸海宁城,不惜巨资将自家的安澜园装饰得富丽堂皇。乾隆入安澜园下舆升座,特命陈阁老夫妇列坐两侧。
开宴之时,戏班女乐,侑宴助兴,宫娥彩女,翩翩起舞。但乾隆却不为眼前美景所动,双眼不时在陈老夫妇脸上扫来扫去,陈老夫妇也频频偷觑天颜容貌,似有无限惊疑与隐衷。乾隆何等精明,内心已知这陈家老夫妇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只是碍于君臣礼节,不好探问。筵席散罢,乾隆不忍离去,遂对陈倌夫妇谕道:“此园颇觉精致,朕拟在此驻跸几日,两位老人家年力将衰,免于请安,否则朕反过意不去。”陈阁老夫妇闻言心中大喜,已知儿子将自己认下,遂躬身退下。
圣驾启銮时,陈阁老夫妇遵礼恭送。乾隆依依不舍,徘徊不忍离去,后见陈阁老跪送在旁,忙亲自扶起,强忍泪水,握住陈阁老的手,慢慢走出中门。
南巡回京后,乾隆暗思:“朕是陈阁老嫡亲骨血,算来是汉人了,自古汉人称帝,皆是冕旒之制。朕为当朝天子,也应改制汉装。”于是与朝臣议及此事,有力加谏阻者,也有附和赞成者。此事被皇太后钮祜禄氏得知,将乾隆传入慈宁宫,大加斥责:“你如果要改汉制,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乾隆受了母后一番教训,已知来明的不行,只好转入暗下。
一日,乾隆似乎是随意穿了一身古装冕旒补褂,问一位汉大臣:“看朕像不像汉人?”那位汉人老臣听罢,先是惊慌失措,继而激动得老泪纵横,遂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回奏道:“皇上的确不像满人,太像汉人了!”——这就是近三百年来民间竞相纷传,喧闹不休的所谓“龙凤交换”以及乾隆下江南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