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坚强的、像父亲一样的领导
菲律宾游击队的胜利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他们领导人的素质。尽管很多抵抗团体的领袖们开始时拥有军队阅历的优势,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指挥一支游击队需要的不仅是常规的军事纪律。大部分的游击队员没有经过训练,其中有很多人是难以驾驭的,所以领导人需要有一种铁腕手段。
著名的吕宋岛领袖马科斯·奥古斯丁上校相信除了进行恫吓之外,有时候还有必要用他的拳头来支持他的命令。但是他也很友善,做所有他能做的事情来确保他的士兵平安。因为他不仅具有同情心还十分严厉,奥古斯丁的游击队员们都把他当做一个父亲。
为了保持游击队员对领导人的尊重,游击队领袖不得不分担那些作战时的一般危险以及被捕这样的更大的危险。对于一个落入敌人手中的游击队首领来说,遭拷打是必然的;如果他们不保持沉默,那么他可能会引起成千的追随者的死亡。因此,他们的行动非常谨慎;据传闻说,除非茹佩托·康莱昂上校知道“日本人的一举一动”,否则他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吕宋岛领袖费尔迪南德·马科斯被捕获,忍受了八天的严刑拷打;最后,他通过骗取日本人跟随他进入一个埋伏而逃脱。
这些人的勇气,还有他们在战斗中获取的权力和经验,为他们在未来的国家中赢得了巨大的发言权。很多成功的游击队领袖后来在菲律宾政府中占有重要的职位,其中两个人——雷蒙·马格赛赛和费尔迪南德·马科斯——被选为菲律宾共和国的总统。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美军上校费蒂格只是一名带着摩洛人帽子的矿业工程师。
曾是汽车司机的马科斯·奥古斯丁和一名新闻工作者领导了8000人的游击队。
费蒂格在菲律宾度过的那几年,因为他对这里的人民和国家的了解使他适应了自己的角色。“我觉得我确实是命中注定的人,我的人生是预定好了的”,费蒂格在日记中这么写道。费蒂格迅速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指挥官,他带领着追随者,在棉兰老岛西北部的米萨米斯附近建立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指挥基地。整个米萨米斯省战略价值并不大,日本人甚至几个月也不来视察这个地区一次。在费蒂格指挥下的游击队士兵毫不费劲地进驻了该地,米萨米斯的平民恢复了他们在战前的生活。费蒂格说服当地官员来负责城市的管理。市场恢复了交易,工厂重新投入使用,供电设施逐步完善,通信得到加强。
费蒂格宣布他已经掌握了指挥权,并要求所有有组织的抵抗武装都要服从他的领导,这些声明通过信使传送到棉兰老岛的其他游击队领袖那里,罗伯特·保勒就是其中的一名信使。很快,从棉兰老岛各地来的使者到达了他的总部。单个的新兵,还有那些曾经躲藏在丛林中的本国的和美国的士兵对在铁路上的守卫阻止他们并要求看他们的旅行通行证的行为感到十分惊讶。他们对米萨米斯和其游击队的活动感到更加惊奇:专业士兵训练新兵,技师为旧的步枪枪栓改造新的弹簧,妇女后备队制作制服、绷带和子弹。费蒂格驾驶着汽车到各处去,还有两艘机动船提供海岸的运输。从米萨米斯出发,游击队使者通过铁路和船到处串联,把费蒂格用打字机打好的命令带给在棉兰老岛其他地方的游击队领袖。
尽管一些游击队的领袖们,特别是摩洛族的首领们,仅仅在名义上接受费蒂格的领导,拒绝服从他的命令,但有一些人则完全合作。另外,费蒂格可以从一些有影响的当地菲律宾平民那里得到他们的支持,通过这些帮助,他扩展了他的影响力,甚至设法与在马尼拉的日本傀儡政府内部的高级间谍网络取得了联系。但是,费蒂格迫切需要为他的士兵提供武器和供给,以及对他指挥的正式确认,因为直到麦克阿瑟将军给他送来这两样东西之前,他的权威其实是很脆弱的。
费蒂格日复一日想方设法通过一个了解无线电的年轻菲律宾人运用搜集来的材料所组装的发报机与麦克阿瑟的指挥部取得联系。在他12月底第一次发送讯息的几个星期之后,收到了回应信号。回应这个信号的,是曾帮助过费蒂格从棉兰老岛逃跑的查尔·史密斯。费蒂格已经忘记使用他姓名Mindanao Smith Fertig的首字母MSF;他从来不相信史密斯将会与自己取得联系。现在这是从旧金山的KFS发出的“KFS呼叫MSF,KFS呼叫MSF”。
费蒂格十分烦恼的是,KFS要求他用他女儿的名字和她居住的城市作为密码关键语言发送一条新的讯息——用于查验费蒂格所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因为在当时日本人也可以毫不费力地从某个战俘那儿得到类似的情况。直至1943年2月,旧金山电台站才承认费蒂格的话,并通知他说下一个无线电讯息将从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指挥部那里发出。
在另一次令人沮丧的耽搁之后,麦克阿瑟的电报到了。它写着:“中校费蒂格被任命来指挥第十军区(棉兰老岛和苏禄岛)。他将完善那个覆盖第九军区(萨马岛和莱特岛)的情报网。目前,将不会任命任何军官以将军军衔。”
费蒂格因为没有得到提升,没有得到任何援助的承诺,甚至没有用他的游击队发动一场进攻的权力而感到失望。实际上,麦克阿瑟这样做是为了阻止那些没有成熟的游击队发动进攻,因为那样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还会带来日本人对菲律宾人民的报复。他开始发出“潜伏”命令来阻止游击队的进攻。但是他也开始一个新阶段的作战,在这次作战中,费蒂格将会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麦克阿瑟需要从菲律宾获得准确而可靠的情报:关于游击队的,关于民众情绪的,特别是关于日本军事活动和力量的。对于那种类型的情报,他知道不能仅仅依靠独立奋斗的抵抗领袖们,他们中的许多人比起费蒂格来,更不为美国人所知。麦克阿瑟因此决定派遣经过训练的、可以信赖的盟军情报局的情报人员。
1943年1月初,美国潜艇“鮈鱼”号运送了第一支突破小组到菲律宾中部的内格罗斯岛上。这支队伍由耶稣·比利亚莫尔少校率领,他是一名飞行员,在战争期间的前几个星期,因为其勇敢的事迹而使他成为菲律宾的英雄。比利亚莫尔的使命是建立一个遍及全岛的间谍网络。他和五名菲律宾同伴在无线电、编码、绘图、丛林生存、驾驶船舶以及飞行器和船舶的辨认方面得到了全面的训练;他们甚至被要求砍木头和种地,直至他们的手变得像农民的手那样肮脏和龟裂。尽管有这么谨慎的计划,但是,还是有一个重要的因素被忽略了:比利亚莫尔是一名著名的战争英雄,他的相片在报纸上出现得很频繁以致菲律宾人立刻就认出了他。
为避免日本人认出自己,比利亚莫尔隐匿了起来,他在内格罗斯岛建立了一个遥远的指挥部,并从那里发展了他的情报网络。他的情报人员成功地伪装成农民或者渔民,与佩拉尔塔和其他可以信任的游击队领导人建立了联系。他们把绝密的密码体系存放在微型胶卷上,又把胶卷藏在鞋子里或者放在地板下面。他们甚至偷运无线电设备到马尼拉。
在几个星期里,比利亚莫尔招募了新的情报人员并与澳大利亚交换无线电讯息。他乐观的报告使麦克阿瑟相信游击队是确实可以获取情报的,因此他们应该被鼓励并得到补给。
在科雷吉多岛,美国战俘在日本卫兵的严厉监管下,在努力安置一门炮。日本人给予的惩罚性劳动和残酷虐待表明了他们对那些投降而不是战斗至死的士兵的鄙视。一本1943年印刷的日本宣传手册上称这些美国战俘是“从一个在不纯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国家排水设备中流下来的脏水”。
日本占领期间,在菲律宾最危险的工作之一就是操作给盟军发送关于日本船只和部队活动情况以及天气情况等情报的秘密电台。日本人运用无线电定向探测器经常可以顺利地查到丛林电台的位置,从而派出部队去消灭操作电台的游击队和美国情报人员。
在吕宋岛、棉兰老岛和其他岛上的无线电广播电台遭到破坏,许多发报员和指挥部的人员、包括至少三名杰出的游击队领袖都被杀害了。但是地下的发报员仍然坚持工作,通过经常转移他们的电台站以躲避追踪。他们最终建立起一个拥有160台发报机的网络,到1945年1月为止,到美国的军事行动达到高潮的时候,他们每个月发送给麦克阿瑟的指挥部3700条报告。
一名发报员在一所棉兰老岛的电台站发送信号,这个电台站后来被日本人捣毁。
小心地隐蔽在树木和灌木林后面,在棉兰老岛上一个新的无线电台小屋取代了在1944年5月被日本人炸毁了的一个早期电台。
因此,下一艘美国潜艇到这个岛屿国家的任务被指定为给游击队运送补给。由于棉兰老岛最靠近澳大利亚,也因为考虑到这是未来美国进攻的最可能的地方,所以温德尔·费蒂格被定为第一个接受补给者。而且从载着四吨供给的潜艇“河豚”号上岸的是费蒂格一个从马尼拉时期就认识的老朋友:美国海军上尉指挥官查尔斯·“小鸡”·帕森斯。
在战争爆发前,帕森斯已经在菲律宾生活了20年。他是一个有魅力的、性急而且又足智多谋的男人,曾经为很多公司工作过,曾去过这个岛国的很多地方。他与一名在菲律宾出生的混血美国人结了婚,喜欢打马球,参加了海军,他尽可能地承担义务。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帕森斯是马尼拉吕宋搬运公司的经理,同时也是巴拿马的替补领事。当日本人进入马尼拉的时候,他烧掉了他的海军制服,找出他的官方巴拿马图章,并在他的房子前面升起了巴拿马国旗。尽管他没有被赋予外交豁免权(只有职业领事才有),帕森斯还是设法跟日本人谈判,从而得到巴拿马的中立者身份,并使在日本人控制之下的家人得到了遣返。在带领他的家人回到北卡罗来纳之后,帕森斯来到华盛顿特区,自愿成为麦克阿瑟将军派往菲律宾游击队的使者。当麦克阿瑟听说了他的请求之后,他在电报中说“立刻把帕森斯派过来”。
“小鸡”·帕森斯的副指挥是费蒂格的另一个朋友、军团上尉查尔斯·史密斯,游击队的领袖曾帮助他逃跑,他也是第一个给指挥部提供费蒂格经费的见证者。
由帕森斯和史密斯带来的供给让棉兰老岛的游击队员感到眼花缭乱。其中有枪支、弹药和手榴弹,药物、绷带和手术的工具箱,无线电发报机、电池、工具和备用部分,肥皂、巧克力、香烟和袜子,还有给费蒂格的一组高级编码,以及给当地神父的一罐做宗教圣饼的小麦粉。宣传工作也没有被遗忘:每一个包裹都含有小的礼物。上面都装饰着麦克阿瑟当时的著名誓言,“我将返回这里”。另外,还有一堆登载着被击沉日本船只的照片以及盟军胜利战事的近期报纸和《时代》、《新闻周刊》等杂志。所有这些都巩固了费蒂格在他的游击队员眼中的权威,人们非常感激他。
但是,费蒂格对他两个朋友带给他的另一条消息并不怎么高兴。“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温德尔,”史密斯告诉他,“我们受命要检查你是否能够胜任指挥的工作。当你把自己提升为一名准将的时候,你并没有给自己在指挥部带来任何好处。”另外,麦克阿瑟的代表们提醒费蒂格,他的基本使命不是在丛林中袭击日本巡逻队,而是收集情报。交给费蒂格的无线电设备要分发给分散的游击队指挥官们,它们将被用于在棉兰老岛和莱特岛上建立一系列海岸观察电台以报告日本船只的活动。只有当这些电台站能够提供必须的情报时,费蒂格才能被给予额外的援助。
帕森斯和史密斯认真地检查了费蒂格的指挥部,在整个省里到处都会见他的士兵,问问题、探查、观察和作笔记——然后,他们向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推荐说可以保持费蒂格的领导地位。1943年6月,当帕森斯和史密斯已经完成对游击队的调查并开始建立海岸观察站时,美国潜艇“长尾鲨”号离开澳大利亚驶往费蒂格附近的米萨米斯来接回这两人。但是就在“长尾鲨”号预定抵达的前几天,一支大规模的日军在巡洋舰和飞机的支持下于米萨米斯附近的海滩登陆——包括“长尾鲨”号原定的登陆地点。日本人已经通过仪器探测到了费蒂格无线电台的所在地,他们决定摧毁这个电台,逮捕费蒂格,并消灭他的游击队。
很多没有经验的游击队员惊惶失措,甚至跑掉了。费蒂格主要的发报机停止发报,因为发报员慌忙拆除了发报机,并把它运到一个新的地方。日本的炮轰摧毁了米萨米斯的电话系统,由于帕森斯带来的新的无线电装备已经被送到海岸观察者的电台站,而不是送给那些下级游击队指挥官,费蒂格被迫依靠信使来了解正在发生的战斗。因为几乎被敌人包围,他的命令变得很难执行。费蒂格放弃了他的指挥部,并把他的一些行政记录运送到一个撤退地点,把其他的用锡杯埋起来,带着他塞满密码和情报数据的一个带机关的文件夹逃到了野地里。如果事先按下一个隐藏的开关,这个文件夹在打开的时候将会爆炸。